观音山山寨里播放着《采茶舞曲》:“溪水清清溪水长,溪水两岸好风光……”王旭手里拿着大喇叭,站在一张桌子上。小玉和老村长一人一边守在桌旁,村民们则围拢在空场地上仰望。
老村长叼着烟袋,皱着眉头叫大家安静,听领导好好说两句。
王旭口干舌燥、苦口婆心地做着动员:“从今天起,山上的茶树分不同等级由各家承包。为了公平,等这两天我请茶叶专家现场勘察后,再由村长给大家分。手上的农活、出外打工都先停下来,听明白了?往后我们这个村,就可以靠茶吃饭了!”
众人面面相觑,小声议论,谁也不相信!
“这破茶能卖出什么好价钱?”
王旭笑了笑:“我知道大家担心什么,我家是做生意的,如果茶卖不出去,由我来兜底!要是赚了,我们大伙分钱!”
众人开始兴奋起来,议论声更大。老村长敲敲烟袋,再次叫大家安静。
王旭说:“将来我们这款茶分高中低档,我已委托能人帮我们搞宣传推销了!这个茶系列的名称也起好了。”他抱起小玉:“就叫玉系列!”
说着王旭将孩子高高举起,清纯的小玉甜甜地笑着。
在山寨简易房,王旭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叮嘱:“从现在起,要派专人保护那六棵野茶树,24 小时不能离开人!”老村长不以为然地笑了,这深山老林的,已有多年没人去了。
王旭坚定地摇头,从现在起就会有人去了。老村长叼着烟袋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他,凑近王旭压低声问:“这茶能卖那么多钱?”
王旭一笑:“就看我们怎么做了,你只要在我回来前看好这些茶树,其他的等我消息吧!”
老村长看着王旭厚着脸皮、冒着风险向上级要政策,大张旗鼓地号召和支持跑项目,并且终于联系到义乌供电公司,为全乡援建了所有的供电项目,内心十分感动。可是,如果离开王旭,这么多的资金和项目,我怎么管理啊?
老村长欲言又止,支支吾吾地终于说出来了:“我年纪大了,这么大的事业从来没搞过,心里没底。王旭,要么叫别人挑头吧?”
王旭吃了一惊,说:“村长大哥,你怎么也死脑筋呢?我爸说全力支持我;这不是造福自己人么,都是村里人,熟悉的圈子;你威信那么高,必须当仁不让地挑头,带领全村一起脱贫致富!”
老村长开始将信将疑,经王旭点拨,也就爽快答应了。
王旭拍拍老村长的肩膀,告诉他:“我爸说,要改变落后面貌,得先会做梦,有理想才能梦想成真。”老村长叹了口气:“都穷几辈子了,也没什么很高的要求,只要能填饱肚子就行了。”
王旭一听:“这就是老村长的不对了,当村长的都没底气,下面的人怎么办?”
老村长笑着点头,又问王旭:“你去了,那小玉也一起走吗?”
王旭说:“这次想顺便带小玉去大医院查查,如果能治好这病,不就了了她妈妈的一桩心愿了?”
老村长叹息:“王旭,党和国家对我们真好,我绝不打退堂鼓了。遇到你,是我们村的命好,也是小玉的命好啊!”
王旭眼中透着感动,会心一笑。
二
玉珠公司会议室里,陈江河埋头看着手下递上的文件,骆玉珠正向公司管理层做深刻检讨。骆玉珠大方地说,这次玉珠首饰仓促上马,几个项目都比较失败,自己负全部责任,必须扣除本月全部奖金。鉴于小王和生产部的刘新提醒过,这个月扣下的奖金将作为奖励发给他俩。
陈江河没有抬头,微微一笑。
近期有一家首饰厂想加盟,骆玉珠叫小王介绍一下他们的情况。
这时,陈江河手机响起,忙起身接听,接着脸色一变:“你确定吗?”
骆玉珠瞥了眼老公,小王介绍着:“是这样,这家厂已经跟我们联系很多次了,希望能加入玉珠品牌……”
陈江河快步起身走出门去,骆玉珠的眼神一直跟随着老公,陈江河在窗外,微皱眉头听着手机。
公司董事长办公室里,陈江河正思索着按手机键,骆玉珠推门进来,询问是不是邱岩来电话了。陈江河告诉她,费尔南德资金链断了。骆玉珠一脸惊愕,怎么会?那可是个百年家族啊?
陈江河透露,邱岩和莱昂刚摸到的情报,费尔南德与商业伙伴陷入财务纠纷,人家把他告了,冻结了一大半资金。
骆玉珠一笑,认为这倒符合老狐狸的性格。陈江河目光如炬,明白了一切,想必这就是费尔南德急着催促杨氏降价的原因,他急需资金。
骆玉珠眼尖,瞥了眼陈江河的手机,问他给谁发信息?
陈江河苦笑:“信息还没发呢,发或不发?一切由你决定。”骆玉珠抱住胳膊,带着异样的眼神,看陈江河举起手机在自己眼前晃动。
骆玉珠瞄了一眼,冷笑着做出奇怪的模样,问陈江河:“你为什么总在第一时间想到她?”
陈江河实话实说,因为这个信息对杨雪来说太重要了,她将面临生死抉择。
骆玉珠冷冷地说:“这个杨雪怎么看也不像是你的对手。”陈江河哭笑不得:“我从来就没把她当成对手。她是什么?杨雪充其量只是一个挺可怜的妹妹。”
骆玉珠拿过手机按了下还给老公,面无表情转身出去。陈江河看看手机屏幕,信息已发出,不由得笑了笑。
骆玉珠拍拍手,马上叫员工查一首歌,“你究竟有几个好妹妹”,把声音放到最大给陈董欣赏。
陈江河惊住,想出去阻拦,骆玉珠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随即孟庭苇幽怨的歌声传出:
是否每一位你身边的女子
最后都成为你的妹妹
她的心碎我的心碎
是否都是你啊你收集的伤悲
是否每一位欢乐过的红颜
最后都是你伤心的妹妹
她的心碎我的心碎
是否都是你啊你苦尽的陶醉
你究竟有几个好妹妹
为何每个妹妹都那么憔悴
你究竟有几个好妹妹
为何每个妹妹都嫁给眼泪
我的哥哥你心里头爱的是谁!
猜不透摸不着
我也只是妹妹
一位老员工冲上来将音乐关掉,看了一眼尊敬的陈董,还扇了年轻员工一个后脑勺。
陈江河将百叶窗重重拉上。
三
在杨氏上海总部办公室,杨雪取出手机,只见屏幕上闪出一条信息:“费尔南德有危机,扛住,不能再降价,陈江河。”
杨雪怔怔地看着,电话响起,杨雪拿起接听,传来费尔南德傲慢的声音:“杨总,降价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
杨雪回答:“费尔南德先生,对不起,我的产品优质优价,这轮价格战我不想再打。”
费尔南德冷冷地说:“说不打就不打?你可要知道会产生什么严重后果,我的两个新合作伙伴的货已经到港。”
杨雪深吸一口气:“你的意思是,杨氏已经不是你的唯一选择?”
费尔南德:“那当然,我给过你机会,杨小姐。”
杨雪挂上手机,在屋中徘徊……
当晚,在酒店房间,费尔南德还在对着电话咆哮:“不降价你会前功尽弃,意味着欧洲市场的大门将永远对你关闭,永远!”
费尔南德听着电话的忙音,只好恨恨地挂上,靠着座椅猛抽起雪茄。
在外国酒店展厅,邱岩一动不动地凝视着拍卖展柜中的展品—一个归去来兮的烧瓷。莱昂不耐烦地在身后询问:“你也喜欢古董?这不是你这个年龄的人该喜欢的东西。”
邱岩像没听见一样入神地注视着,莱昂见了很是诧异,这破玩意儿有什么好看的?
邱岩喃喃:“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个瓷器,就让我想起了我爸。”
莱昂好奇地蹲下瞧瞧,邱岩却直起身恍惚走去。莱昂忙快步追上:“是那个坐在山上的瘦个子吗?”
邱岩摇头:“意境,东方人的意境,你是不会懂的。”莱昂摊开双手表示不解。
看了古董,邱岩觉得费尔南德家族确实有眼光,他这次拍卖的大大小小几十件古董都很有品位。她劝莱昂等以后赚了大钱,也搞搞这些有文化的事,别光去赌博,十赌九诈啊!
莱昂苦笑:“我才不会去收这些死人用过的老东西呢!等我有了大钱,就开赌场抽头,赚那些赌徒的钱。”邱岩无奈地瞪着莱昂,神秘地告诉这个傻笑的人:“我干爸说,笑到最后的人是一辈子接受教育的人。”
手机响起,莱昂听着脸色一变,捂住手机冲邱岩:“二十四小时后费尔南德将宣布全线降价促销。”
邱岩愣住:“杨氏?”
莱昂摇头:“不,史瑞夫的百货和阮文雄的五金,就是我们见到的那两个神秘客人。”
邱岩停住脚步,怔怔地问莱昂:“这消息可靠吗?”莱昂骂着:“北非和东南亚的货已经到港了,Cerdo(猪头)用他们来搅浑水打压我们!”
“二十四小时之后,又是一轮惨烈的厮杀。”邱岩露出焦急的目光,突然愣住,“等等!费尔南德不是缺资金吗?他哪儿来的钱!”
莱昂也一怔,邱岩问港口离这儿多远?莱昂想了想,开车大约两小时。
义乌街头,骆天宝边开着姐姐的奔驰浙 G53288 车边说着,骆玉珠坐在后车座静静地听着。
“……我妈合眼前原谅了爸,毕竟在床边伺候了那么多年,后来我也没心思考大学,就去了部队。爸心脏不好,我最担心的就是他的身体,万一他一个人留在家里出点什么事……所以退伍后,我放弃了分配,申请回家了,爸做完搭桥手术后,我也每天晚上与他睡一块,白天还得给他打电话。”
手机响起,骆玉珠接听。陈江河急促地问:“玉珠,你在哪儿?能去会馆找一下吴姐吗?她跟阮文雄做过生意。”骆玉珠皱着眉问:“谁?”
陈江河解释:“就是那个在西班牙的东南亚五金商,费尔南德二十四小时后将宣布他们的商品全线降价!”
骆玉珠禁不住流露出吃惊的神色,二十四小时?不就是明天吗?骆玉珠突然眯起眼问:“你不会想……”
陈江河:“对!绝不能让这个价格战打起来,我想试试。你现在先联系上吴姐,随时告诉我情况!”
骆玉珠挂上手机,喃喃地说了句:“陈江河,你这个疯子。”
骆天宝瞥了眼后视镜,骆玉珠叫天宝道:“掉头!去会馆!”车猛地刹住,随即掉头驶去。
在玉珠公司办公室,陈江河正凝视着电脑屏幕上北非和东南亚那两个客商的资料简介,史瑞夫和阮文雄两人的照片像通缉犯似的并列着。
陈江河盯着屏幕,拨通邱岩的手机,要她去走一步险棋。
邱岩问干爸:“是什么险棋,您直说吧。”
陈江河告诉邱岩,费尔南德的阵营不是铁板一块,那个阮文雄是上一代过去的华人之后,对中国有感情,比较好沟通……
邱岩听了已经笑起来,她告诉干爸,自己跟莱昂正在赶往港口的路上呢。陈江河皱着眉问:“去港口干什么?”邱岩说:“刚得到消息,阮文雄正在那里督货。”陈江河吃惊又欣喜地称赞:“好!绝顶聪明,好样的邱岩,不愧是邱英杰的女儿!”
宽阔的公路上,来往车辆川流不息,一片繁忙。莱昂开着车,邱岩专注地听着手机。
邱岩告诉干爸,费尔南德很可能事先设计好了,让两位国际客商签了先出货后打款的协议,客商应该是有怨言的,她请干爸宽心。
邱岩挂上手机沉思,莱昂摇头,他不明白邱岩要见阮文雄干什么。
邱岩笑了笑,没答话。
莱昂无可奈何地向邱岩叹着心中的苦:“你只是一句话,我可借了一辆车,又当你的司机,又把你送过来!”
邱岩便问:“真想知道吗?”莱昂忙点头。
邱岩深吸一口气:“我想利用中国的市场吸引他们,做市场交换。我想借助他们,可以让玉珠品牌打入非洲和东南亚市场。同样,他们可以在我们的帮助下进入中国,这张王牌是费尔南德没有的!”
莱昂瞠目结舌地看着邱岩:“真是一张好牌!”
对这件事,邱岩也和干爸陈江河想到一块去了。
“英雄所见略同!”莱昂不由得心服口服。邱岩告诉莱昂,干爸的意思就一条,不打价格战,面对欧洲市场公平竞争。莱昂眯起眼,怔怔地瞧着邱岩,突然一笑,觉得这牌可惜了:“你们一个军长怎么可以跟他们团长营长换呢?你完全可以向对方提出更多要求,就冲中国大市场,他们绝对会满足你们的条件。”
邱岩也笑,提醒莱昂:进四出六!有钱大家赚,做人可不能太贪,否则什么时候在阴沟里翻船也不知道呢。
莱昂冲动地抢过话头说:“让他们跟我做,放弃费尔南德,我跟陈江河的公司是伙伴。”
邱岩笑着摇头,莱昂一只手拽住她胳膊:“让史瑞夫和阮文雄跟我做,他们如果是先货后款,完全可以不履行协议。”
邱岩严肃地收住笑,叫莱昂不要出面:“我干爸刚才电话里已经嘱咐,这是一场对等的谈判,你一掺和进来性质就变了。”
莱昂用力拍了下方向盘,嘟囔着骂了句,余光瞥到邱岩的脖颈上空荡荡的,没有戴项链,便好奇地问邱岩,不觉得脖子上很空吗?邱岩转脸望向车窗外,会心一笑:“开好你的车,别的少管。”车疾驶而去。
在会馆,骆玉珠专注地听吴姐讲着:“那个阮文雄和他爸爸来中国寻根,还是我老公陪着去的!他头两年尝试打入中国市场,还来过义乌呢,可后来听说是没找到合适的代理商,就撤了。”
骆玉珠吃惊地问:“就这个原因吗?”吴姐笑着解释:“阮文雄这人疑心病特别重,他生怕别人骗他。”
骆玉珠思索着,点点头。
在国外酒店,邱岩边冲向电梯,边用手机向陈江河汇报:阮文雄刚从港口回酒店,自己追过来了,只是有点担心,既然这个人疑心病这么重,要是他不相信我们怎么办?
陈江河像下命令似的对邱岩说:“必须让他信任!还有二十一个小时,让他清楚这场价格战一旦打起来,必定是两败俱伤,后果十分严重。”
邱岩果断地应答:“知道了。”
莱昂抢先过来帮着按电梯,看邱岩进去,便问她要不要自己帮一把?邱岩摆摆手,电梯门已经关上。电梯升到七楼,邱岩远远看见几个人簇拥着阮文雄沿着走廊走去,她冲上前却被人拦住。
邱岩先用西班牙语打招呼,说自己想找阮先生。又用英文急喊:“MRRUAN,我有急事找您。”
阮文雄见是一位东方美女,就打了个见面的手势。邱岩快跑上前刚要张口,阮文雄眯着眼打量着她:“我会一点中文。”
邱岩一笑:“那太好了!能用母语跟您说话,感觉特别亲切。”
四
在玉珠公司办公室,陈江河默默地翻看一本陈旧的日记,等候消息。
“我要赞美在鸡毛换糖创业路上,踏平坎坷的一个个商战英雄。”
“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
员工刚要进屋,被小王拦在门外。
手机响起,陈江河忙起身接听骆玉珠的来电:“费尔南德下决心打这场价格战,就说明他已经跟那两个品牌商沟通好了,现在只剩下二十个小时,让他们改变主意?你觉得可能吗?”
陈江河无语,骆玉珠急着喊:“喂?”
陈江河喃喃地:“如果你想拥有你从未有过的东西,那么你必须去做你从未做过的事。”
骆玉珠狐疑地问他这话是谁说的?
陈江河用复杂的目光凝视着那本旧日记本:“邱英杰留下的日记。也是他在去北京的火车上对我说的,我一直在思考,在验证他的话。”陈江河含泪,猛地起身拿过手机,快步冲出屋去。
在上海杨氏办公室,杨雪也在看着屏幕上两个客商的照片、资料,皱眉思索,手下轻声催促杨总,董事会的人都到齐了。
杨雪像没听见一般,手机响起,手下拿过递上,轻声提醒:“杨董?”
杨雪接过手机看了眼,贴在耳边,是陈江河的声音:“二十个小时以后,新的价格战将开打,这次不光你我……”
杨雪知道他们的货已到港口,显得有气无力。陈江河要她再考虑一下,跟自己一起说服他们?
杨雪哭笑不得,让史瑞夫和阮文雄不跟我们抢市场,这有可能吗?天方夜谭!
陈江河:“不!是共同享有市场!杨雪你听我……”
手下再次进门,轻声提醒:“杨董?”
杨雪起身挂上手机,没时间跟陈江河说了,她迈着沉重的步伐去开会,她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灭顶之灾。
在车库里,陈江河已坐进车中,把着方向盘,听到电话里的忙音,他神色懊恼。手机再次响起,陈江河忙问邱岩那边情况怎么样?
邱岩焦急地说:“我猜得没错,费尔南德跟史瑞夫为了抢市场,确实签了先货后款的协议。阮文雄疑心很重,他说他了解我们和杨氏,也欣赏市场互认的设想,但很难让他相信,我们能够谈得拢,他需要的是面谈。”
陈江河思索着启动车,重复了一句:“面谈?”
“他是这么说,可干爸你也来不及飞过来了,不到二十个小时时间,全线价格战就要开战……”
陈江河斩钉截铁对邱岩说,三个小时后,给我找到能上网视频的地方。
邱岩那边莫名其妙:“什么?干爸你说什么?”
陈江河的车已蹿了出去。
在酒店走廊里,邱岩不敢相信地在电梯口听着手机。
陈江河:“三个小时后,阮文雄跟史瑞夫将面对我和杨雪,当面阐述!”
邱岩吃惊,露出钦佩的目光:“好,干爸,我明白了!保证完成任务!”
邱岩找到阮文雄的套房,阮文雄从屋中走出来。邱岩喘息着问:“阮先生,对不起对不起!您能联系到史瑞夫先生吗?我老板想跟您和史瑞夫先生面对面谈。”
阮文雄诧异地打量着邱岩,有点不信:“面对面?你不是说他在中国吗,怎么可能?”
邱岩自信地笑笑。
高速公路口,骆玉珠下车望着老公的车疾驶而来,停到前面。
陈江河边听着手机边下车,骆玉珠眯着眼打量:“疯子!人家不接你电话吧?”
陈江河叹口气:“我已给杨雪发信息了,三个小时开到上海,在她公司跟马德里视频。”
骆玉珠挖苦道:“人家在开董事会呢,会理你吗?”
“真是过河碰上摆渡的—巧了,我正好想把他们集体说服,不用一个个找了。”
骆玉珠指指表:“还有十几个小时,再扣除国外时差夜晚时间,你想清楚。”
陈江河点头:“路上三个小时争取让杨氏同意我们的方案,一起去?”
骆玉珠哼了声,把手里的资料往老公手中一塞:“杨雪一直当我是敌人,我就不去刺激她了!这是国内的销售数据,需要什么,我再让小王传真过去,让天宝开车送你去吧。”
陈江河转头,骆天宝立即上前:“陈董!”
骆玉珠给亲爱的江河整理衣领,把诱人的香饽饽往情敌的老巢里送:“他去我放心,安心打你的电话。”
陈江河欲吐还休。看着老婆,转身冲骆天宝:“走!”
骆玉珠“哎”地叹了口气,陈江河停步转头,后面传来骆玉珠的声音:“这一路三个小时,就能让杨氏跟玉珠公司同一条心?你有什么把握?”
陈江河微微一笑:“又不是没干过,当年去北京的路上,我交了这辈子最重要的朋友。”
骆玉珠百感交集的目光盯住江河,掏出兜里的手机电池,叫天宝把这两块手机电池给姐夫带上,电不足了就换。
骆天宝接过电池,陈江河坐进后车座,骆天宝进驾驶位启动车,骆玉珠莫名感动地望着车扬尘而去。
五
杨氏董事会上,董事们正在为是否继续价格战争执不休。
一个董事说:“不答应降价条件,我们之前的努力全白费了,只能退守国内!”
另一个董事说:“我们打了半年价格战,最后是为别人打江山,这叫什么破事!”
还有一个董事说:“那你说,大批的货发哪去?不给费尔南德,你还能给谁?现在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杨雪的手机一直无声地震动,她坐在长桌一端默默地注视着。手机屏幕上,MYJH 的名字一直在闪动,杨雪仍没有接听。
骆天宝将车开得飞快,透过后视镜,瞥了眼后座上焦急听电话的陈江河。
陈江河想了想,摸出一叠名片快速找着,又重新拨起电话。
董事们还在争论,有人激动地站起,杨雪手撑额头,旁若无人地摆弄着手机。
一个董事说:“还有十几个小时!我们的价格已经没有优势了,只能看着人家抢占市场!”
另一个董事说:“当初我们就不该进军欧洲市场!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第三个董事紧接着:“杨董,降吧!最后一次,答应费尔南德,我们再想退路。”
手下进来俯身耳语:“杨董,陈江河给公司办公室电话,说他在来上海的路上,让您尽快回电。”
杨雪目光一震,犹豫不决。手下:“他还说,他已经找到那两个客商。”
两边的董事纷纷站起,拍桌争论着:“不降,你给集团找个出路!”
“再降,不光我们的成本,我们的口碑名声全都完了……”
手机再次亮起,依然是 MYJH。
会议室里吵得沸沸扬扬,突然手机从一端滑向桌子中间。
所有人都停了下来,怔怔看着,听着里面陈江河焦急的声音。
陈江河:“杨雪?杨雪你可算接电话了!”
杨雪大声地说:“我已经调到免提,陈董,你的话董事会所有成员都可以听到。”
众人鸦雀无声,莫名地打量杨雪,又看着手机……
陈江河听着手机愣了愣,突然一笑坐直身体。
陈江河:“尊敬的各位董事,不好意思。我是玉珠集团的法人代表陈江河。”
骆天宝诧异地瞄一眼后视镜。
有董事拍桌子:“我抗议!不经允许把对手引进董事会……”
陈江河看看表,诚恳地说:“没错,我们是对手,可是十八个小时之后,我们就要同病相怜,成为价格战的牺牲品。因此我只能冒险一搏,采取这种不合常规的方法。就在此刻,欧洲,史瑞夫百货集团和阮文雄五金商品已卸船入港。费尔南德子弹充足,倒逼我们再次降价……”
杨氏董事会上,愤怒站着的董事慢慢坐下,其他人都静静地听着陈江河的诉说。杨雪扫视众人,陷入沉思。
电话里这个人,纵横捭阖,谈吐优雅。
陈江河:“我们手里有三张牌可打,一是如果我们两家能够联手,下面的分级市场就不会动荡到哪里去。二是如果我们四家联手,费尔南德的价格战就打不起来!三是变危机为转机,利用中国的市场吸引他们,做市场交换。我们借此机会把商品联手卖到世界其他地区……”
董事们严峻的神色慢慢消融,有人悄然交换着眼神,有人开始窃窃私语,杨雪一动不动地盯着手机,内心里的激流汹涌澎湃。
电话里这个人好像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他降临到了哪个凡尘,那里的世界就会变得阳光灿烂!
欧洲酒店房间,邱岩正热情地请阮文雄、史瑞夫入座,倒好咖啡和茶端到他们面前。邱岩对阮先生说:“我知道您喜欢喝茶,这是国内带来的狮峰龙井。”
阮文雄吃惊地打量,表面是看一根根竖立的极品龙井,其实在赞叹眼前这位中国女神:精通多国语言;精通“货代”、外贸、免税仓、懂海运航运。
女神身材高挑,柳眉细长、双瞳明澈。
此刻,邱岩的披肩长发更加衬托出她的婀娜妩媚;雪藕般的玉臂,浑圆修长的美腿如同皓月一般,让人心动神摇。尤其难得的是落落大方,情商一流!
史瑞夫低声用英文跟阮文雄讲:“怎么可能,费尔南德说他们是对手?”
邱岩的模样楚楚动人,她来回走动着招呼大家,她那曼妙灵动的步履,似乎包含着某种奇异的节奏,随着她柔软腰肢的摆动,几乎可以让人忘记呼吸。这是一个活脱脱的国色天香、秀丽清雅的绝代美人儿!
邱岩微微一笑,用英文搭话:“您是说我们跟杨氏吧?”
阮文雄冲史瑞夫笑:“她外语很好,哈佛毕业归国。”史瑞夫歉意地冲邱岩笑笑。
邱岩微笑,用英文对史瑞夫说:“待会我们陈董和杨董在视频里对话,我可以给您做翻译。”
史瑞夫忙点头,端起咖啡。邱岩偷偷看了眼手表,掩饰焦灼。
杨氏董事会上,一个董事拿过手机,大声询问:“陈董,我个人非常喜欢您的做事风格。但是我有个问题,国内市场当然是手好牌,对外商很有吸引力,可如果到时候引狼入室怎么办?”
陈江河:“我们为什么要全力以赴地加入 WTO?为了消除贸易保护。我们的产业不会受到冲击吗?有冲击,可实际上我们变得更强大了!我们的优势,别人比不了。请人家进来了,我们也可以走出去,机会只会越来越多!”
众人面面相觑,暗暗点头。
又一个董事抢过手机:“我有个问题,玉珠集团的产品是不是针对杨氏?据我们的可靠情报,最近玉珠连续推出的几款首饰主题,这不是东头拜堂,西头出丧,跟杨氏唱对台戏吗?”
杨雪淡然一笑,注视等待陈江河的解答。
车已驶到杨氏大厦门口,陈江河边打手机边准备下车,骆天宝慌忙抢先下来打开车门。
陈江河冲骆天宝笑笑:“那几款主题我们已经取消了,而且玉珠集团总经理骆玉珠女士也在公司内部做了深刻检讨。”陈江河快步往大门走去,“如果没有诚意,我就不会冒着这个大风险赶来,更不会喋喋不休,用手机跟各位沟通两个半小时。”
董事们争先恐后伸手要拿手机,手下在杨雪耳边轻语,杨雪点点头说了句什么,笑着靠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一个董事抢过:“陈董,你凭什么相信远在欧洲的两个异国商人会与我们对话?更何况要推翻他们自己签订的价格协议?”
陈江河:“难度是很大,我也没把握,所以我才会赶来,跟你们杨董一起面对……”
正说着,会议室大门推开,陈江河听着手机已大步进屋。众董事瞠目结舌转脸看着,杨雪用复杂的目光与陈江河对视着。
六
绣湖小学校门口,放学的孩子从校门涌出,陈路走在其中。骆玉珠刚要下车招呼儿子,突然停住。骆大力迎上去与陈路热切地说着什么,爷儿俩欢天喜地地向马路对面走去。
骆玉珠呆呆望着一老一少两个身影,眼中流露出伤感与温情。骆玉珠心情低落地开车,手机响起,她戴上耳机。
王旭的声音:“妈!我到机场了!”
骆玉珠一喜:“儿子,回来啦?怎么不早说啊,妈好去接你!”
王旭说:“不是到义乌民航机场,我到上海机场了!”
骆玉珠懊恼的目光,叫:“你跑那干吗去?你到上海见后妈啊?”
王旭不解地问:“妈你怎么啦?脾气这么大。我是带孩子到上海找专家看病的。另外,茶的推介会也要在这里开,等完事了我就回义乌!”
骆玉珠没好气:“别回来了!”骆玉珠挂上手机,嘟囔:“谁心里也没我!”
在上海街头,老同学邓涛看着后视镜,边开车边大笑,小玉正扒着后车窗,惊奇地望着外面的一切。王旭皱起眉头瞧着手机:“我妈怎么了?莫名其妙!”
邓涛笑:“你妈不是更年期吧?”
王旭白了眼:“你妈才更年期呢,我妈刚四十!”
邓涛一撇嘴:“真年轻!哎,我老家常有水灾,农民增收困难,能不能在义乌承接一些来料加工活?另外,茶的推介会明天上午举行,你能不能再提供一些山里茶树的照片?”
王旭递上手机:“赣州、柳州、你家乡,这三个地方的来料加工你去落实,义乌方面我爸很支持。赣州的联系人是赵家庆,联系方式都在手机里,还有别人拍的,需要什么自己取。”
邓涛接过手机:“这次关键是要把你打造成一个茶痴,你这个不喝茶的人赶紧恶补一下。”王旭苦笑。
邓涛看着小玉,这孩子看什么都新鲜,眼睛都瞪直了。王旭叹息,小玉头一回从山里出来。
邓涛感兴趣地问,她看见她妈尸体了吗?王旭皱眉,瞥了眼听不见的小玉:“没有,你小声点。”
邓涛乐:“她是聋子,又听不见!车里就我们仨,你跟我说实话,带这孩子出来,你到底怎么想的?”
王旭搂过小玉:“没想什么。”
邓涛哭笑不得:“我看你是受刺激了,你那邱岩还没回国呢!”
王旭默默摇头。
邓涛:“哥们,我听说过有人失恋养狗养猫的,可没像你这样养孩子给人当爸的!将来你真准备带这孩子过一辈子?”
王旭逗着小玉,不理。邓涛看看后视镜的俩人,皱眉摇头。
黄昏,在上海医院,王旭拉着小玉从医生办公室出来,等候多时的邓涛忙起身。王旭抱起孩子摆着胳膊,小玉乖乖地跟医生爷爷说了声“再见”。
邓涛问,小玉的情况到底怎么样?王旭黯然摇摇头说,如果当年小玉刚发病的时候及时治还来得及,现在有些晚了。
邓涛叹息着安慰王旭,明天这里还有个著名专家呢,把她死马当活马医……
王旭一听突然暴怒地骂:“邓涛,你这张臭嘴有完没?真不会说人话!”
邓涛吓了一跳,还不知自己错在哪儿,忙问王旭怎么啦?
小玉害怕地抱紧王旭脖子。王旭一边拍着孩子一边瞪着邓涛,叫他尊重点孩子,不要把人和动物混为一谈。
王旭抱着孩子往外走,邓涛在后面追。邓涛感觉才几天没见,这次回来,王旭这哥们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从前两人什么玩笑不能开啊,今天是怎么啦?
王旭郑重地告诉邓涛,那是从前,以后别再拿孩子开玩笑。
邓涛不解地追问王旭:“小玉是不是真拿你当爸了?你现在可是越陷越深了……”
七
黄昏,水果饮料店门口,骆大力跟随陈路走进小店。陈路告诉外公,今天可没时间玩了,妈让自己准时回家做作业!
“行!”骆大力便送陈路回家,两人边走边聊。骆大力笑眯眯地将一杯饮料递给陈路,陈路还不满足,又向外公要冰激凌。
骆大力为难,喝饮料就不能吃冰激凌,要闹肚子疼的。
陈路偏嚷着:“我想吃嘛,小气鬼。”
骆大力只得心疼地让步:“好好,外公给买。”
两人走在县前街人行道上,只见一旁的绣湖公园游人如织,大安寺塔静静矗立着。这个寺塔是北宋大观四年(1110)建造的,虽老态龙钟,却闪烁着古朴的光芒,游人纷纷围着它拍照留念。
陈路舔着冰激凌与外公一路走来,骆大力翻着小本子向陈路讨教:“瞧这个密码本,我改进得还算成功吧?”
陈路提醒外公,刚才说错了一点。骆大力虚心地问,哪个错了?
陈路打起拍子:“就是哒—哒哒哒—哒哒。”
骆大力苦笑说,自己上岁数啦,能陪你这个小天才耍到这一步,已经相当不容易了。
陈路举起冰激凌,递给外公吃,骆大力说:“你爱吃你吃吧!”
“其实我不爱吃冰激凌。”
陈路眨了眨大眼睛,快活地说了实话:“我是学蔡晓丹的,她说,父亲总是疼女儿的,连带着就更疼女儿的孩子了!”
骆大力一听,俯身用温润的目光看着孩子,伸手一刮陈路的鼻子。
在陈家,骆玉珠若有所思地挂了电话,一眼瞥见窗外的陈路,玉珠忙探头看去,骆大力已经走远,还回头冲外孙挥着手。
陈路跺脚急着喊:“怕什么啊?吃顿饭再走,我妈又不是母老虎,不会轰你的。”
骆玉珠一听,忙叫赵姐,赵姐急匆匆从厨房走出来,骆玉珠盯着窗外,叫赵姐去把他们爷俩带进来。
赵姐疑惑地问爷俩在哪儿,玉珠指指窗外,赵姐往窗外看去,恍然推门召唤:“您别走啊,夫人请您进家吃饭呢。小路,快把外公搀过来。”
骆玉珠随手拿起《义乌商报》靠坐在沙发上,骆父尴尬走进。
陈路欢喜大叫:“妈,外公来啦。”
骆玉珠眼睛没有离开报纸,冷冷地“嗯”了一声,骆父手足无措地站在门口。
赵姐忙递上拖鞋,叫他换上。
骆父偷瞥女儿,答应着。陈路忙去倒水:“外公,随便坐!你喝什么?”
骆父慢慢坐在骆玉珠对面:“什么都行。”
赵姐像看明星一般凑近打量:“您就是上电视的那个?哎哟,我看您说的那些话,让我哭得稀里哗啦的!我真不知道夫人从前那么惨!”
骆玉珠没好气地叫赵姐快去炒菜,饭都凉了。赵姐忙回过神往厨房跑,叫骆父稍等,菜马上就好。
陈路扯开妈妈手中的《义乌商报》,叫她陪外公聊两句,自己写作业去了。
陈路冲外公挤挤眼,钻进屋里。骆父搓着膝盖,没话找话的:“天宝跟他姐夫去上海了?”
骆玉珠“嗯”了一声。
骆父指了指:“这房子真大,还楼上楼下地下室的。”
骆玉珠面无表情:“嗯。”
骆父又问:“小路他哥呢?”
骆玉珠:“他出差了。”
骆父点点头,扫视四周,实在没话说,又闲不住,便起身去厨房帮赵姐炒菜去了。
骆玉珠冷冷地看着父亲的身影走进厨房,起身走到儿子房间。她关好门压低声对儿子说:“今晚让你外公住家里,别说是我说的。”
陈路欣喜若狂地蹦起,骆玉珠又将他按下,问他能不能完成任务,陈路拼命点头:“保证完成任务。”
晚上,在陈路屋里,爷孙俩在床上滚成一团,陈路拼命抢着骆大力手中的小本,骆大力求饶:“外公的字太难看了,不行不行!”
陈路压在外公肚子上:“我就要看!”
骆父突然“哎哟”了一声,捂住胸口,闭上眼。陈路忙跳下床,问外公怎么了,哪里痛?骆父闭眼屏息不语,陈路吓得不行,摇晃着他的身体。
陈路转身就要往屋外跑,想去找赵姨,骆大力一把揪住陈路,笑着睁眼。
陈路惊喜:“外公,你装死人装得真像,再装一个!”
骆大力喘息掩饰笑:“不了,外公岁数大,可经不起你这么折腾。”
陈路趴在他胸前:“外公,你这么会玩,妈妈小时候肯定喜欢跟你在一起。”
骆大力愣了一下:“啊?”
陈路饶有兴趣,问外公跟妈妈玩什么,骆大力费劲地想了想,突然指着自己的脑袋:“拔一根白头发!”
陈路拔下一根举着,骆大力轻轻拔下一根白发,在手心搓成别针状,正要给外孙掏耳朵,陈路咯咯笑着躲开:“我不敢。”
骆大力乐:“没问题,你妈小时候可喜欢这样了,先试试。”
陈路忙躲一边去,告诉外公自己胆小,不敢。
骆大力:“那你给外公掏。”陈路接过,小心翼翼地将头发一点点探进外公的耳孔,来回转动。骆大力身子一激灵,闭上眼老泪纵横,他眼前顿时浮现出一幕幕温馨的场景:
童年的骆玉珠咯咯笑着,年轻的骆大力用头发给女儿掏耳朵。骆大力叫她别动,马上就好。小玉珠欢叫着:“爸爸,痒死我了。”银铃般的笑声传出……
一个女人在旁边:“玉珠,你看看妈妈给爸爸怎么掏的。”
小骆玉珠拍掌笑闹:“好、好。”
骆大力闭着眼泪流满面,陈路停下手眼巴巴瞧着他,骆大力微笑着哭泣,一把将孙子搂在怀中。
八
黄昏时分,在上海杨氏会议室里,只剩下陈江河与杨雪两人面对着电脑屏幕和摄像头,屏幕中坐着阮文雄和史瑞夫,邱岩在史瑞夫耳边低声翻译。
陈江河展示了手里的报价单,凑近摄像头前,对史瑞夫先生说,这是玉珠公司的一份国内家居百货的出厂价目单,本身利润空间就小,如果再打价格战,企业根本无法生存,相信你那里也面临同样的情况。史瑞夫频频点头。
这时,阮文雄隔着屏幕与陈江河对话。阮文雄对陈先生的磊落和真诚早有耳闻,也相信如果联手可以把价格提到正常水平,但他更关心的是,玉珠公司何时能帮自己把五金品牌打入中国市场。
陈江河微微一笑,头转向杨雪:“杨董,你说呢?”
杨雪淡定地说:“如果阮先生准备好,明天就可以,我会安排我的市场部跟你们对接。”
阮文雄朗声笑了起来:“真痛快!这是我参加过的最奇特的一场谈判!陈先生、杨女士,我们突然跟年轻人一样,有点千里传情、万里网恋的意思啊!”
几个人都笑起来,杨雪含笑瞥了陈江河一眼。
大厦外,骆天宝靠在车旁等候。骆玉珠打来电话,询问陈江河他们谈得怎么样。骆天宝看看表,说姐夫已进去两个多小时了,暂时没消息,自己正等着呢。骆玉珠叹息,估计这是一场持久战,那两个商人比谁都精,不见兔子不撒鹰—做事步步为营,肯定逼着陈江河谈细则呢。
骆天宝想起什么:“对了姐,有个事我想麻烦你……可我不知道怎么说。”
“说吧!”
骆天宝为难地说:“知道爸的心脏不好……自己怕晚上回不去……算了,应该没事。”
九
国外酒店,阮文雄正激烈地对着摄像头跟陈江河、杨雪谈条件。
阮文雄:“不!我不管史瑞夫,中国市场对我来说极其重要,我旗下的商品不可能由你们代销,我要建立自己的销售网络。”
杨雪苦笑着问阮文雄:“阮先生,那我们还合作什么呢?陈董的意思是我们互换市场,互相代销对方的产品。”
史瑞夫也激动地讲着:“这会牵扯很多问题!定价权,运输仓储,还有宣传展台,公关费用分摊……”
陈江河一直低头按着手机,邱岩的手机亮起,屏幕显示:“上酒、降温、中和。”
邱岩会心一笑,抬头看了眼屏幕中的陈江河。陈江河面对摄像头:“你们那边是中午十二点吧?我们这边也该吃晚饭了,杨董我肚子可是饿了。”
阮文雄摊开双手:“那我们先吃饭,再继续开会。”
陈江河笑着想了想,出了个主意:“不用,我们一起吃,虽然隔着十万八千里,我们来个网络会餐。”邱岩一听,默契起身,便去准备。
上海杨氏会议室里摆的都是中餐,桌上是一瓶天之蓝白酒。屏幕中阮文雄与史瑞夫摆的是西餐,杯中是红酒,拿着刀叉,场面很是奇特。
陈江河举起酒杯:“几位,恐怕我们这顿饭算是空前绝后了,不经意中我们创造了历史,再有钱也没有像我们这么吃的,干一个!”
杨雪忍不住笑了,举酒杯。屏幕中阮文雄与史瑞夫也举起红酒杯。
邱岩拍掌笑:“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我也凑个热闹。”
几个酒杯都凑到摄像头前“当”的一声碰在了一起……
入夜,在上海杨氏集团的视频中,阮文雄戴上眼镜,正眯着眼审查材料,陈江河与杨雪也专注地记着什么。
阮文雄提出,第七条价格方面建议附加一个协议,保持上下浮动在……史瑞夫看看表,跟邱岩低声说了一句,邱岩冲视频:“对不起,史瑞夫先生说他晚上有个重要会议。”
阮文雄皱眉:“还有比我们更重要的会议吗?”
邱岩提议:“我看不如这样,所有的附加协议由下面的人去定,今天的关键在于达成共识。”
阮文雄刚想说什么,邱岩又快速用外语向史瑞夫说起,史瑞夫连连点头。
邱岩微笑着问阮文雄,这个方案觉得怎么样?阮文雄很不情愿地点点头:“OK。”
杨雪桌下暗暗竖起大拇指,陈江河余光瞥到,微微一笑,叫邱岩再辛苦一下,明天一早发四方文件,盖章生效。
邱岩会意起身:“没问题!史瑞夫先生,我先送您下楼。”
陈江河冲阮文雄:“定了?”
阮文雄摊开双手:“当然,不然有什么办法呢?”双方都笑起来。
电脑摄像头关上,陈江河起身对着落地玻璃长长地伸了个懒腰。杨雪赞叹这个邱岩精通多国语言,通晓外贸规则,反应敏捷,今天这个局面幸亏有她。
陈江河猜测,后面该费尔南德着急了,他做梦也想不到会有这一手。
杨雪异样的眼神看着陈江河的背影:“你下一步会做什么,谁能想得到?”
陈江河笑笑:“我该撤了。”
杨雪幽幽地说:“别急,陪我喝杯酒再走。”
陈江河愣了一下:“刚才不是喝了,怎么还没喝够吗?”
杨雪凝视着:“刚才是工作。”
陈江河迟疑了一下,看看表:“行!我请你,我们去哪?”
杨雪轻声:“就这。”
陈江河有些尴尬,扫视四周:“你公司?不太好吧。”
杨雪起身向外走去:“跟我来。”
陈江河只得一路跟随,快速在手机里发着短信。杨雪走进一间宽大的办公室,推开一道暗门将灯打开,陈江河发完信息,抬头吃惊地停住脚步。
暧昧的灯光笼罩着女人的闺房,试衣镜、化妆台、古典木床等一应俱全。
杨雪娴熟地从酒柜中取出一瓶酒,在陈江河眼前晃了晃:“我记得以前在游艇上跟你说过,这就是我的家,喜欢吗?”
陈江河朝迷人的闺房瞟了一眼,就那么转眼一瞥,旋即被惊呆了。
十
在玉珠公司,在小王带领下,员工们正在各自的电脑前搜索,有人在传真机前忙碌。
手机响了一声,屏幕上显示:“国内半年的百货销售数据!速发!”
骆玉珠抬头:“小王!国内半年的百货销售数据。”
小王利落地:“明白!”
骆玉珠思索起身:“两个途径发过去!传真给杨氏集团,整理成短信发给陈董!”
小王:“是!”
手机又响了,骆玉珠低头看屏幕:“小王,最快速度整理分店销售网络,发陈董短信。”
“是!”
骆玉珠端起咖啡凝望窗外。
晚上,玉珠公司里已空荡荡,只剩下骆玉珠手持手机在等待着什么。
手机响起,骆玉珠忙接听:“怎么样?”
陈江河的声音:“幸亏你们材料传得及时,阮文雄不放心跟我们合作的模式,什么细节都要写进合同里,这人太精了。”
骆玉珠叹了口气:“其实我该过去,国内销售都是我负责,比你熟悉。你们什么时候结束?”
陈江河苦笑着告诉老婆,结束还早,估计要通宵了。骆玉珠想起什么,突然向老公提到,小旭到上海办茶叶推广会了,明天上午要不要一起去,给儿子一个惊喜。
陈江河一听:“很好啊,你明天过来一起去,来得及吗。”
“就这么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