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车灯闪烁,骆玉珠的黑色奔驰“嘎”的一声停在村口,她看看四周没有一个人影,这才放心地按了遥控锁,快步走进小院。
让骆玉珠吃惊的是,院子里,骆父正夸着陈路是少有的天才,小脑袋瓜不知藏了多少东西!她脸色一沉,停住脚步,紧张地听着。
“哎哎,你记住没有,老头?这密码是摩斯密码的变形,意思只有我们俩能懂……”屋里传来陈路的声音。
骆父认真答道:“你把符号画下来,我慢慢记。”
于是,爷儿俩趴在屋门口的小椅子上写起了什么。此时,院门被一脚踹开,骆玉珠气势汹汹地出现在院里,陈路目瞪口呆,张嘴叫了一声“妈”。
骆父嘴唇动了动,挤出一丝笑容,骆玉珠阴沉着脸,上来一把夺过陈路的书包,陈路知道问题严重了,乖乖上前。骆玉珠一脚踢在儿子的屁股上,骂他胆子越来越大了,这么老远的地方也会跑来,回去非好好收拾不可!
陈路哭丧着脸揉着屁股,嘟囔着跟妈讲理:“妈,我是来看网友的,又不是来看外公。”
骆玉珠揪住儿子的胳膊狠打,嘴里说着:“我让你看!让你看!”
骆父心疼地想拦却不敢说半句话,陈路顿时哭起来,嘴里喊着:“老头,你救我啊!”
骆玉珠指着儿子的鼻梁,叫他站住别动。她看了老爸一眼,快步走进屋。
骆父忙跟随进屋,关好门窗,劝玉珠以后下手轻点,千万别打坏孩子,小路真是个天才,疼还疼不过来呢。
骆玉珠打量着阴暗简陋的屋子,转头低声问父亲到底要干什么?
骆父怔了,他根本不知道女儿在说什么,骆玉珠冷冰冰地叫他别再装糊涂了,爷俩想要多少钱就直接明说。但拿了钱马上就给闭嘴滚出义乌城,别再让自己看见。
骆父眼里满是悲伤,颤抖着嘴唇:“我不想要钱,你以为我是……”
骆玉珠情绪爆发,低吼道:“那你图什么!为什么要告诉别人,你三番五次地编出谎言来作践我!你就想看到我生不如死,是吧?”
骆父也急了,“玉珠,我没干对不起你的事!你说清楚编什么啦?”
骆玉珠咬着牙拿出纸条拍在桌上:“那就是你儿子干的好事!自己上网看。这是我手机号,明天把账号发我,问问你儿子,多少钱才能堵住他那张臭嘴?”
骆父一头雾水,骆天宝这孩子忠厚老实,根本不可能搬弄是非……
骆玉珠已经冲到院里,拉住陈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骆父痛苦地捂住胸口,慢慢坐下喘起粗气。
陈江河一下飞机就一脸焦急地拨通骆玉珠的手机,问她在哪。骆玉珠没好气地说:“我跟小路在外面。”
陈江河说邱岩已经到达马德里,已经给我打过招呼了。不知小旭有没有来电话。“来过电话但没接通,怎么了?”
陈江河说:“都火烧眉毛了,不知什么原因,小旭的手机一直打不通,小刘支支吾吾说,小旭下午就跟慰问团进山了,具体是什么情况也搞不大清楚。真是一团迷雾,能不急死人吗?”
二
灾区帐篷内挂着盏电灯泡,王旭躺靠在地铺上,一边百无聊赖地戴着耳机听音乐,一边玩着手机游戏。突然,王旭的目光停在了帐篷一角,只见篷布被不断地触动,他忙摘下耳机,小心翼翼地趴到帐篷透气口往下看。
原来是白天哭泣的那个小女孩,她正借着微弱的光亮整理着地上的一摊什么东西。王旭拿着手电走出帐篷,正好照在女孩脸上。女孩吓了一跳,起身就要跑,又跑回捡,拼命往怀里装。
王旭心一惊,轻呼着:“小姑娘,别怕。”女孩蹲在地上,瞪大眼睛瞧着王旭。
王旭一笑说:“让叔叔看看。”
王旭捡起一串头绳,女孩用恐惧的目光看着他,王旭一笑:“编得不好,叔叔给你编一个!”
王旭帮她捡起地上散落的头绳,转身撩开帐篷,招招手示意她进来。小女孩跪坐在地铺上,怯生生地瞧着他。王旭指指灯,问小女孩住的帐篷是不是没灯?
小女孩默默点头,王旭快速熟练地编起来,举到小女孩眼前:“怎么样?”小女孩惊喜地看着,用力点头。
帐篷外,小玉妈焦急叫喊:“小玉?小玉!谁看见我家小玉啦?”
王旭忙起身张望,冲女孩指指外面:“你妈妈?”
小女孩忙钻出,拉着妈妈进来。小玉妈惶恐,忙向王旭赔礼,说小孩不懂事,给他添麻烦了!
小女孩对着妈妈兴奋地举起王旭编的头绳,小玉妈一怔再转过头,王旭又娴熟地编了好几条头绳。小玉妈夸这头绳编得真好,王旭一笑说,我小时候我妈就卖这个。
母女俩蹲在一旁,相视而笑,王旭看了眼女孩说:“这孩子……”
小玉妈神色黯然地点头:“聋哑!她爸走时她发烧了三天,我没顾得上送医院,耽误治疗了。”
王旭呆呆地看着女孩那双纯净的眼睛,女孩则回报他一个甜甜的微笑,王旭又低头快速编起来。
入夜,灾区帐篷内,王旭面前已摆放了一堆编好的头绳,小女孩好奇地摆弄耳机想要塞在耳朵里。
站在王旭跟前的这个小孩什么都听不见……话只说了一半王旭又咽回去,伸手帮她塞好,一面比画:“音乐,好听的音乐!”小女孩甜甜地笑起来。
小玉妈端着一碗茶钻进帐篷,叫小玉别动人家的东西,王旭却说:“没事没事,让她玩吧。”
小玉妈把茶递到王旭跟前,请他尝尝自己种的茶。“就是太苦,可能喝不惯。”小玉妈妈说。王旭迟疑了一下,接过尝了一口,忍不住露出了苦涩难堪的表情,小玉和她妈都笑了起来。
小玉妈说:“这茶刚开始喝时苦,一会儿就甜了。”王旭想起什么,脑中忽然跳出两个字:“回甘。”
小玉妈点头称赞王旭头绳编得真好,问他这手艺跟谁学的。王旭出神似的告诉小玉妈,自己是跟妈学的,跟小玉这么大时,编这个编过三年。小玉妈轻轻一叹,她看得出来,王旭小时候也吃过苦。王旭一笑,继续喝起茶来。
小玉妈问王旭,小玉这种发烧形成的聋哑,去大城市大医院能不能治好?这个王旭也不清楚,更难以回答,但他答应帮小玉妈去打听一下。
小玉妈感激不尽,说她这命都是为女儿活的,不然她早跟着男人走了……小玉妈难过地捂住嘴,小玉吓了一跳,摘下耳机掰着妈妈的手。
小玉妈勉强地挤出笑来,她一直没把小玉她爸没了的消息告诉女儿,就盼着有一天能把她的病治好,等她长大了再跟她说实话。
王旭目光恍惚,耳边突然回荡起幼时的声音:“你爸睡着了,说不定哪一天就会醒来,别哭!”
还有妈妈的声音:“往后你就是我们家的男子汉,顶梁柱!你要跟妈妈一起照顾爸爸!把这个家顶起来!”
王旭伸出手疼爱地抚摸小玉的头发,小玉忙着用袖口给妈妈擦拭泪水。
三
灾区之夜乌黑一片,帐篷外,王旭用手电照亮前面泥泞的土路,小玉妈抱着女儿跟着。小玉妈几次想请王旭回去,可王旭怎么也不肯,说这路太难走了,再给她们照一程。
王旭停下脚步,手电光亮照向了更远处,母女俩蹒跚着回去。
突然小玉妈叫起来:“小玉,你干什么!那不是你爸爸!”
王旭惊呆了,怔怔地望着跑回来的小身影,眼看小玉跌跌撞撞地摔倒在眼前,王旭忙上前一把将小玉抱了起来。
小玉妈追到跟前,凄然笑着说:“这孩子夜里一看见手电就追,总以为是她爸爸回来了。”
小玉竟死死地搂住王旭的脖子不动,小玉妈掰开孩子的胳膊,劝道:“小玉,乖,快放手。你的手脏兮兮的全是泥,这是刚才那个叔叔。”
王旭感觉到孩子拥抱得更紧了,他的脸贴在小女孩头发上,一动不动地站着……
灾区帐篷内,王旭做了一个奇怪的梦:落日镶上了金边,余晖照耀下好像自己回到了童年。小王旭沿着铁轨跑啊跑,嘴里一路喊着:“爸爸!爸爸!”
父亲远远地摇动手电,一列火车呼啸而过淹没光亮。小王旭大叫:“爸—”
王旭坐起大口喘息,帐篷外传来了哭喊声、呼叫声:“救人呐!”
王旭一惊,忙爬起来,披衣快速钻出帐篷。
凌晨,乡亲们围着被泥石流冲垮的山下老房子,王旭想冲下去,被领队一把抱住,劝他不能再往前了!
王旭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又有人议论说:又有两间老房子被泥石流冲塌了。
老村长急得直跺脚:“叫她别去别去,存折没了可以补的,可是她非回屋去找!压在里面了吧!”
王旭揪住老村长问:“谁压在里面了?”
老村长说是小玉她娘,王旭一听脸色大变,突然急吼:“赶紧救啊!”
王旭甩开领队,一个人火急火燎地冲向泥浆覆盖的废墟,众人齐声喊:“不能去,泥石流再冲下来就全完蛋了,危险!”
老村长急了,王旭不知哪来的勇气,不顾一切地奔到废墟上用手挖着,心里想着一定要想办法将小玉她娘给救出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即使救不出来,也要给她捎上最后一句暖心话。
老村长一见,赶忙带领乡亲们蜂拥而上。王旭抢过铁锹拼命地挖起来,又脱下外衣,后来干脆跪倒,单凭着双手拼命地刨土挖砖……
清晨,王旭一身泥泞地挂上手机,身后领队也兴奋地打着手机:“通啦?好!好,我们马上出去。”
领队拉着王旭,说路修通了,现在马上撤。
王旭茫然地走向乡亲们,众人正围着担架,上面盖着白布。王旭蹲下揭开布,神情痛苦,目光落到小玉娘攥紧的手上,一怔。王旭用力掰起女人的手,却怎么也掰不开。
乡亲们轻声叹着,王旭费劲地从死者手心取出那卷沾满泥浆的存折,喘息着翻看。
老村长大声叫喊:“小玉!谁看见小玉啦?”
老村长冲到面前:“快抬走!别让孩子看见!”
王旭默默地将存折递给老村长,老村长快哭出来,叹息着:“唉!为了这片纸,又丢了一条命!”
王旭也忙问小玉呢?老村长也不晓得这小丫头跑哪去了,刚才他还骗这娃,说她妈出山找她爸去了。
老村长一抹脸,背身走去,王旭良久无语。
王旭钻进灾区帐篷,听闻外面的汽车启动了,领队忙叫大家上车。
王旭手忙脚乱地往包里填塞东西,突然察觉到身后有动静,一回头,是小玉。
王旭吓了一跳,呆呆地看着。小玉调皮地冲王旭笑笑,将外衣递给他。
王旭反倒有些慌乱,比画道:“我,我……得走了。你妈……你妈很快就回来。”
小玉笑着注视他,王旭再也说不下去,背起包拎过外衣钻出帐篷,直向汽车跑去。
在灾区村口,王旭逃一般钻进八座车内,众人都已等候在里面,王旭摆手催促快走。
车开始颠簸下山,王旭忍不住回头望去,老村长带着众乡亲在挥手送别,小玉站到了最前面。
车上人轻声议论。
一个高个子同情地说:“那孩子往后怎么办呢?”
另一个矮个子摇摇头说:“够惨的,以为她爸她妈都去山外面了。”
还有个胖墩墩的说:“谁也不敢告诉她实话啊,谁也没这勇气。”
王旭神情恍惚,长松了一口气,突然他摸到外衣兜里鼓囊囊的。
王旭慢慢地掏出一个鸡蛋,呆呆地看着,目光变得湿润……
王旭突然发疯似的大叫:“停车!停车!”老村长跟乡亲们都眼巴巴地望着。
王旭跳下车,挥手催促汽车开走,然后转身向村寨大步走回来。
小玉屏住呼吸瞧着,突然高兴地撒腿狂奔过去。王旭将奔到面前的女孩一把抱起……
在灾区村子指挥部,王旭急急地挂上电话,一个也没通。老村长站在一旁用复杂的眼神看着他。
老村长告诉王旭,他捐赠的救灾帐篷、生产工具、食品、纯净水已经分发完毕。
“你捐赠了那么多,我们该拿什么感谢你呢?”
王旭想了想,答非所问地对老村长说:“老村长,您随便找床干净的被子就行,我怕潮。”
老村长不好意思地摊了摊手,然后又狐疑地问:“你是不是真不走了?”
王旭表示,自己要做完两件事再走,这只是第一件。
第二件呢?王旭望着蹲在墙外抹眼泪的小玉,老村长终于明白了,王旭是要让小玉学会面对以后难熬的日子,让她能自己坚强地活下去……
王旭上前抱起女孩,将她悠到半空。他告诉小玉,如果想妈妈了,叔叔会带她上山去找。老村长呆呆望着王旭背影,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
四
陈江河回国,刚下飞机就皱眉询问王旭的情况,电话中小刘带着哭腔说,都是自己的错,王总下午跟团进山慰问,听说那唯一的山路塌方了。
车猛地刹在路边,陈江河脸色苍白,忙问王旭那边的情况。
小刘说,人可能被堵在山里,一时出不来,也联系不上,但应该没事。陈江河焦急地责怪小刘,都不清楚里面啥情况,怎么知道没事,说完便生气地挂上手机。
陈家别墅门口,骆玉珠挂上手机,将车停在家门口闪着警灯的车旁。
陈路好奇地打量,问妈怎么家门口有警车?
骆玉珠也正疑惑不解,赵姐脸色异样地从门里迎出说道:“夫人,他们找您!”
一男一女两个警察跟着出了门:“你就是骆玉珠?”
“我就是,怎么了?”
女警亮警察证件:“有人告你涉嫌故意伤害,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这……这怎么可能啊?”骆玉珠根本不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当晚,在商城派出所内,骆玉珠抱着胳膊在拘留室里焦急地来回踱步。
一个打扮奇特的问题少女靠坐在椅子上,一条腿支着下巴。
骆玉珠扒门叫着:“同志!能不能先给我录口供?”
警察不耐烦地:“催命鬼似的,急啥呢?一个个来。”
骆玉珠焦急地求警察先把手机还给自己,她要给儿子打个电话……可警察早已走远。
身后少女问骆玉珠:“肯定是第一次进来吧?”骆玉珠转身瞥了一眼,没搭理。
少女激她:“哟,还挺冷的,犯什么事啊?”
骆玉珠背着手皱眉沉思:“伤害。”
“我去!看你根本不像啊。”少女说。
骆玉珠抬眼看着少女:“你呢?”
少女满不在乎:“偷东西。”
骆玉珠:“我看你也不像啊。”
少女一笑,叫了声“骆玉珠”。
骆玉珠一怔,正在疑惑这个从没见过的姑娘怎么会认得自己。少女甩出一本驾驶证,上面写着“骆玉珠”。骆玉珠一摸兜,忙捡起,惊奇地打量着。
少女得意地告诉骆玉珠,自己外号叫商城小太妹,对商城各式人等,无论有钱没钱,一看就知道。骆玉珠苦笑着,心不在焉地看看表,然后漫不经心地问她,这世上什么人的东西最好偷?少女说,捂着藏着的人,越小心越说明他身上有钱。骆玉珠若有所思,又问,那什么人的东西最不好偷呢?少女回答,故意露财的人最难下手。
骆玉珠愣住,疑惑地看着少女,少女冷笑着。
少女透露:正因为露财,说明他有底气。你想,钱都攥在手里了,除非你抢,偷肯定行不通。
骆玉珠重新打量起少女,喃喃地说了句:“原来偷亦有道啊。”
第二天清晨,商城派出所内,骆玉珠极不耐烦地坐在桌前,女警边询问边记录。
女警:“……你知道那蒸气会烫伤人吗?”
骆玉珠摸手机:“没多少度,我蒸过多少次了!她这是栽赃……同志,您让我先打个电话!”
女警叫她把电话放下。
骆玉珠急:“我给我儿子打。”
女警盯住她重申:“按规定,录口供时不能打电话。”
骆玉珠十分焦急:“我知道!可这不是特殊情况吗,我儿子在广西灾区呢!他慰问去了,不知生死……同志您帮帮忙!”
女警拿过手机:“别来这套,在这签字,我们必须依法办事,你已经造成故意轻微伤害,我们可以拘留你!”
“不过,对方要求对你宽大处理,只要求赔偿……”
骆玉珠懊恼地问:“想赔多少?”女警告诉她,对方只要求赔一块钱,并当着媒体的面鞠躬道歉。
骆玉珠愣住,好你个杨雪,道什么歉,自己绝不能当着媒体的面道歉!凭什么啊,她这是想搞臭我……
女警冷冷地盯了眼骆玉珠后出去,骆玉珠气呼呼地抱着胳膊坐在椅子上。
外面传来陈江河的道谢声:“谢谢!谢谢!我跟她说!”
骆玉珠忙起身回头张望,陈江河快步进屋告诉骆玉珠,小旭那山路塌方了。
骆玉珠脸色一变,问儿子呢?陈江河劝慰着说,儿子手机一直联系不上,暂时应该没事。
骆玉珠急得臭骂陈江河:“是你硬要逼小旭去的,如果儿子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这辈子跟你没完!”
陈江河扳住妻子肩膀,认真地对骆玉珠说:“咱俩马上赶到灾区去,可是想避开铁笼子,必须给人家道个歉。”
骆玉珠眼巴巴看着老公,陈江河再次轻声催促:“儿子等着呢。”
骆玉珠明白过来,奔向门外:“同志,我道歉!我给她舔鞋都行!”
商城派出所外,骆玉珠不耐烦地在一旁等待,陈江河正与警察握手。
警察训斥说,受害方高姿态不追究你,派出所就不拘留啦!但回去批评教育少不了。陈江河连连点头,嘴里说着:“是,是!回去我一定好好教育她,给你们添麻烦了。”
骆玉珠在身后急拽老公的衣角:“赶紧,快走!”陈江河转身轻声,“你做好准备,外面杨雪已经给我们布好局了。”话音刚落,等候在外面的记者闪光灯频闪个不停。
“骆总,您是刻意想伤害对方吗?您跟杨雪有什么深仇大恨?”
“骆女士,您怎么看抛弃老父的新闻?这会影响您参选十大女杰吗?”
陈江河护住妻子,走向汽车,叫她去道歉,自己去安排一下,一会儿机场见,骆玉珠默默地点头。
五
在复元医院住院部 508 号病房,骆玉珠停住脚步,杨雪躺在病床上,正向几个记者介绍着什么,记者边听边记录。
女警察领着骆玉珠走到门前,往里一指,骆玉珠快步进来。杨雪注视着她,像猫戏老鼠一般。
骆玉珠深深地一鞠躬:“对不起。”此时,几个记者开始拍照,闪光灯、拍照声不断,杨雪冷笑着。
骆玉珠出人意料地再鞠躬,杨雪脸色一变,骆玉珠不慌不忙地三鞠躬。杨雪急着喊停:“鞠这么多躬,不明摆着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嘛!”骆玉珠却指指记者,人家记者同志没照好,让人各角度拍一拍,岂不更好?
杨雪指着骆玉珠看警察:“同志,您看她,这是什么态度?”
女警察皱眉:“行了,赶紧走吧!”
骆玉珠转身奔出,杨雪在身后不满地嘟囔:“哎!这就道完歉啦?”
骆玉珠头也不回地往外跑去。
入夜,在马德里酒店,屏幕上滚动显示着“骆玉珠抛弃生父!骆玉珠伤害他人被拘留!”的新闻。
邱岩皱起眉头回到房间不久,莱昂又提着一瓶酒,带着醉意敲开了房门。
莱昂说:“我的伙伴们完全被你征服啦,他们都在夸我找到了好助手。我觉得咱俩应该庆贺一下。”
邱岩看看表,劝说莱昂,已经是晚上 11 点了,明天还要去法国,早点休息吧。莱昂举起双手:“喂!夜生活才刚开始!你不能这样残忍……”
邱岩依然保持微笑,慢慢地将门关上,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莱昂,你是水手,听船长的命令,回去睡觉!”
莱昂:“YES SIR!”
邱岩长长地吐了口气,拨通王旭手机号码,却无人接听。
六
飞机从空中降落到柳州机场。车急速行驶在公路上,车里夫妻俩都各自听着手机,骆玉珠不安地看着老公。
骆玉珠拨打王旭的手机还是打不通,没信号,陈江河的也一样,肯定是灾区山路塌方严重,信号发射塔也塌了,车进不去。
骆玉珠决绝地下令:“陈江河,你想什么办法我不管,反正今天我必须见到儿子!”
陈江河默默地注视老婆。
直升机盘旋在山区高空,螺旋桨叶卷起了巨大的轰鸣声,夫妻俩都焦急地往下面看去。
突然陈江河一指:“在那呢,在那呢!”
骆玉珠扒窗大叫:“小旭!”
山头上王旭用力挥动着衣服,身影显得相当渺小。骆玉珠捂住嘴,忍不住涌出泪水。陈江河激动地拉住妻子的手,望着儿子百感交集。
王旭拼命喊着:“妈!爸!我没事!”
驾驶员接到地面报告,告诉陈江河夫妇:“飞机无法降落,你们只能跟他近距离打个招呼。”
骆玉珠吃惊地转头看着驾驶员,问他为什么不能降落?驾驶员只是摇头。
骆玉珠哽咽着与驾驶员较劲,你可有什么法子把我放下去,或者把儿子拽上来?
陈江河用力扳了扳老婆的肩膀,忽然,王旭在山头挥手高喊:“回去吧,爸!危险—”
骆玉珠含着泪,不知道儿子在喊什么,全听不见。
巨大的轰鸣声淹没了双方的喊叫,王旭突然做个手势,举手摆在脸颊旁扇动,又做了轰的动作,骆玉珠眼巴巴地望着儿子。
陈江河冲驾驶员说,可以返航了。骆玉珠回头瞪着老公,问他听见什么啦?
陈江河对骆玉珠说了句:“我相信我儿子,你不信吗?”
陈江河忍不住嘴角露出一丝笑意,骆玉珠也含泪笑着靠在丈夫怀中。两人望着儿子越飞越远,直升机缓缓离去……
七
陈金水在家慢悠悠地吃着菜,刚倒好一杯丹溪酒,“咕噜”一口就下肚了。巧姑夺下他的酒瓶和筷子怒视。
陈金水骂她女儿白养了,是不是想要把老子饿死?
巧姑也不示弱,说今天父亲不讲清楚就别想吃饭。
父女俩针尖对麦芒—尖对尖,谁也不肯让一步。陈金水骂巧姑:怎么养了这么个闺女!巧姑竭力阻止父亲撤股,理由很简单:人家江河哥跟玉珠姐都在最困难的时候,现在撤股这不是拆台吗?往人家伤口上撒盐的事儿怎么做得出来?
陈金水看着女儿辩解说,不撤股才是真正的拆台。巧姑百思不得其解,非要父亲告诉她为什么。陈金水叹息着对巧姑说,不走会出大事的,将来恐怕跟陈江河连亲戚都做不成了。巧姑吃惊地看着老爸,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陈金水语重心长地摆摆手说:“巧姑,这次一定要听爸的话,你跟陈大光也马上撤出来。”
巧姑打量着老爸,更加不可思议:“你瞒着我什么了,爸?”
陈金水回避开女儿的目光,现在最重要的是让巧姑踏踏实实生孩子,让大光对巧姑一心一意,让他们好好过日子。
陈金水仰头喝尽面前酒,长叹一口气对女儿保证:“放心吧闺女,我就算走也是少拿少要,尽可能减少你哥的损失。”
入夜,陈大光将自己公司的奥迪 A6 车停在路边,紧张地四处张望着。一辆黑色奔驰 S350L 浙 G33057 豪车慢慢停在前面,陈大光忙鬼鬼祟祟地走下车,来到奔驰车旁。他敲敲车窗,杨雪已在后座等候。
陈大光上车关好车门,一脸谄笑着递上包里的文件,杨雪随手翻看着。陈大光一面说着这是各厂的真实报价,那是陈江河签发的补贴。
杨雪称赞陈大光干得漂亮,又随口问起联合国开发署那边的消息。
陈大光幸灾乐祸地说:“陈江河还在做美梦呢,以为捐点东西就能指定产品认证。人家这次把他查得底朝天了,那几个人确实因为造假待过看守所,现在被陈江河藏在一个五金厂里呢。”
杨雪想起什么,问陈大光:“你岳父的撤股书呢?”
陈大光叹气,那撤股书老丈人死活不让我看,反正老丈人一撤,玉珠公司国内贸易肯定会塌掉一半。而且那些工厂资源都在自己手里,主要是五金厂、一部分生活百货,那些厂长都会跟过来。
杨雪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他,这一招对陈江河来说不就是釜底抽薪吗?你大哥这下要完蛋啦!陈大光点着头:一招致命,肯定整死他,定够陈江河受的。
杨雪心里充满鄙夷:“陈大光,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绝不仅仅是想要钱的事吧?”
陈大光一笑,心想这杨总眼光真是毒辣。陈大光露出平时难以看到的凶狠:“因为我比他聪明,会搞关系,吃得开。我挣几十万上百万的时候,他还只是个小袜厂的厂长,我翻云覆雨的时候,他还在小河沟里扑腾呢!想不到他现在如此春风得意!哼!还有那娘们和小崽子,从不正眼看我!”
杨雪目光一沉,心想陈大光的逻辑是:陌生人有钱我管不着,老朋友就不行,不准超过我!谁有钱,就是跟我过不去。不允许替换我的角色。杨雪问大光是不是就因为这个原因?陈大光咬牙切齿自语着,迟早有一天,我要证明给陈江河看,到底谁是高手中的高手。杨雪转头望向窗外,眼中透着鄙夷,心里一阵作呕……
八
晚上,陈家别墅餐厅里,赵姐正收拾桌上的碗筷,陈江河激动不已。
陈江河站得笔直说:“好样的!他需要多少物资,就给多少!想在那山里待多少天,就让他待多少天!慈善计划里的项目现报现批,小旭,好,这才是我的儿子!”
陈路不解地问爸爸,为什么今天这么高兴?骆玉珠替他回答:“因为你哥变了,终于变成跟你爸一样的疯子了。”
陈江河说:“错!你跟你哥的身体里都流着我们的血!记住了?至少流着你妈妈的血。”
陈路眨眼听着,骆玉珠抬眼瞥了眼老公,又翻看起手里的撤股书。骆玉珠吃惊地嘟囔:“金水叔这份撤股书有问题,他把好的资产都留给我们了,带走的全是小买卖。这跟他占的比例严重不符!”
陈江河皱着眉叹息说,自己早看出来了。骆玉珠把协议放在沙发上,自己起身来回踱步,不明白这个金水叔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入夜,在陈大光家,杯子摔碎在地上,巧姑吓得不行。陈大光还不解恨,发疯似的继续将东西抛在地上,家里已经狼藉一片。
巧姑捂着肚子,叫大光轻点,别吓着肚里的孩子。陈大光怒吼着:“你爸疯了还是傻了?还是跟陈江河串通一气耍我们?”
巧姑抽泣,叫大光别闹了,自己真的害怕……
陈大光想找老丈人去问问清楚,他这是撤股协议还是赠送协议?巧姑再次恳求大光,看在肚里孩子的分上,别再闹了;以后家里的钱,还有爸的买卖全都归你管,这还不行么?
陈大光抖着手里的协议,气愤地嚷着:“就让我管这些?我看是他把陈江河当亲儿子养!你什么都不是,我更不是了。我在你爸心里从来就没有被瞧得起过。”
陈大光愤怒地撕碎协议,抛到巧姑脸上,巧姑伤心地哭泣,陈大光捂脸蹲下。
在陈家别墅主卧,陈江河在幽暗的灯下泡沏道人峰茶,骆玉珠痴痴地靠坐在一旁。骆玉珠告诉陈江河,想起派出所那个小太妹,好像是老天有意安排给自己的,她教会我特别关键的一点是:“藏着掖着不如敞亮活着。所以杨雪错得没底了。”
陈江河若有所思,同情地点头,夫妻俩同时举杯,细细品起道[[h3]]人
峰茶……
九
在玉珠公司总经理办公室,陈江河无奈地看着陈金水,骆玉珠抱着胳膊靠在一旁。陈金水面带微笑,平静地催着:“签吧。”
陈江河手拿撤股协议说,自己跟玉珠都看过这协议好几遍了,就是不明白,叔为什么突然要撤?
骆玉珠也劝金水叔:往年分红可都不差,现在公司又在高速发展,除非有大买卖要做,否则这样签了,叔可是吃大亏了。
陈金水把笔往前一拍:“签!快点,别再让我求你们了。”
夫妻俩对视一眼,陈江河最后一次劝:“叔,那您至少要保证自己的利益,这协议我哪签得下去啊?”
陈金水面无表情:“挺好,我知足。当初我是以几个摊位入的股,也算是空手套白狼。这么多年都是你俩在前面拼命,我扯后腿。”
骆玉珠听不下去了:“叔,您这话是打我们脸呢。谁说您扯后腿了?”
陈金水微微一笑:“少来!骆玉珠,你背后没少埋怨我。”
“那您可错怪我了。自从与江河结婚,我可一直当您是公司的定海神针看的。”
陈金水赖着:“快签吧!不签我今天就不走,我也不让你俩动地方。”
陈江河无奈拿起笔,迟疑不决。陈金水期待地:“签!告诉你们实话,年纪大了,不想跟你们再冒险。我该踏踏实实养老啦!”
骆玉珠吃惊地看着金水叔,陈江河艰难地落笔签下自己的名字,又盖上红章。
陈金水一把抢到手中,小心地叠好协议揣进怀中,叫玉珠送送他,就干净利索地拄着拐杖起身了。
骆玉珠与丈夫惊诧地交换着眼神,陈江河怔怔地看着老人出去,疑惑思索。手机响起,陈江河接听:“喂,是提姆先生啊?您来义乌啦?”
骆玉珠心神不宁地开着车送陈金水,老太爷还是坐在后座。骆玉珠扫了一眼后视镜,知道老爷子那些撤股的理由都不成立,他肯定还有事瞒着没说。
陈金水望着窗外笑笑。
“让巧姑也交接一下,让她踏实回家生孩子。”
“我早劝巧姑回家休养了,可她就是不听。”
“让陈大光今天就走!”
骆玉珠苦笑,真不知道金水叔心里怎么想的,为什么要这么做。
陈金水望着窗外,只说自己一人忙不过来,要他们帮着干。骆玉珠诧异地打量起后视镜,问叔到底想做什么买卖,能否跟自己说说。
陈金水低沉地对玉珠说出了心里话:“江河太容易相信人,对人毫无戒心,你往后得帮他把住关。”
骆玉珠愣了愣,陈金水认为江河这孩子气魄大,站得高看得远,这是优点。可有时候脚不沾地,还没学会跑就想飞。而你骆玉珠刀子嘴,豆腐心,像个外科医生,比他心细,比他实际,得互相帮衬,缺谁都不行。
金水叔几句话就把夫妻俩的优缺点都点出来了,骆玉珠被吓得汗毛都快竖起来了。车停到家门口,陈金水想起什么:“玉珠,找那几个老家伙,我可一直替你保密呢。今天我们俩的这次谈话,我也不想让陈江河知道。”
陈金水关上车门,转身拄着拐杖慢慢离去。骆玉珠望着老人背影,一时间百感交集。
在骆父家门口,骆父提着青柴滚酒刚过拐角,发现几个记者堵在院门口翘首以待。骆父忙一缩身,懊恼地探头望去。
老人约陈路来到咖啡厅,叹了口气说:“那些记者跟疯了一样堵在家门口,一定有人指使。”陈路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说:“你躲不是办法。”骆父眼巴巴地,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陈路给他出了一个主意,最好的办法就是自己的责任自己扛,这样才够朋友,每次我做错事,妈都会惩罚,爸会打我,无处可逃。
骆父苦笑:“你的意思是让他们打我一顿?”
陈路摇头:“那我可不知道,反正你自己琢磨怎么解决吧,我妈快烦死了。”陈路凑近神秘地说,“我是最倒霉的人,因为最近她脾气很大,全发泄在我身上。”
骆父深深地吸口气,决定听陈路一回—自己的事自己扛,可他能扛得住吗?这辈子骆父还没扛过一件事呢。
陈路一字一顿地鼓励他:“当然能,因为你是我外公。”骆父目光一震,感动地看着孩子,陈路又补上一句,“你身体里流着我妈妈的血。”骆父一口气闭住,差点没喷出来。
十
在老夏的五金厂,陈江河热情洋溢地与提姆紧紧握手,他真没想到提姆先生这么快就来义乌了。“客人是条龙,不来要受穷,尊敬的提姆先生是龙行义乌啊!”提姆用异样的神色苦笑了一下。
老夏在一旁,边抹汗边轻声告诉陈江河,这德国佬动作神速,已把整个车间转遍了,自己发现时已经晚了。
陈江河依然保持微笑,向提姆先生提合资建厂的事,提姆的话被为难地翻译出来:“对不起陈,合资建厂的事,我的董事会只有一小半同意,表示看好中国的前景,一大半是否决的。”
陈江河目不转睛,提姆摊开双手:“所以我来你们这实地考察,结果很悲观。义乌人有海纳百川的胸怀,上门不欺客,胳膊肘往外拐,适合做生意这是优点;可关键是技术活不行,没有高级蓝领,离科研中心太远。”
老夏与陈江河交换了个眼神。
提姆从包里掏出一把多功能五金产品(类似多功能刀、钳子等),快速讲着。
翻译:“比如这个设计,是我们的高端产品。凭你们的生产条件、你们的技术是难以达到的。”
陈江河眯眼端详,微笑起身:“老夏,招呼尊敬的提姆先生喝茶。”
大狗等人接过产品端详,冲陈江河点点头后走了。
陈江河微笑着,一道道沏茶,提姆很快就显得有些不耐烦了。大狗推门进来,将一个袋子递到陈江河手中,自己要转身出去,陈江河忙叫大狗先别走。
陈江河将两个多功能五金产品摆放桌上,提姆极其惊诧地拿起端详,发出了不可思议的赞叹声。
翻译:“他问是刚做的吗?”
陈江河微笑点头:“我们不想山寨,虽然我们有这个能力。提姆先生,让我们一起做,怎么样?”
提姆激动地急着想见见这个高手,陈江河一指大狗,冲翻译:“你告诉他,这是我们中方专家苟日新先生,这件产品就是他赶制的。”
大狗吃惊地看着陈江河,提姆不可思议地问大狗这件产品是怎么做出来的?大狗吓得说不出话,陈江河冲他微微点头鼓励。大狗局促不安地告诉提姆,是在车间仿的,材料不一样,差一点儿。
提姆惊奇地打量着,上前用力拥抱,大狗紧张得快哭出来了。陈江河轻声地提醒大狗:在德国佬大个子面前别吓趴了,大狗尴尬地指了指外面:“我,我去……方便一下可以吗?”
大狗转身冲出办公室,提姆一阵激动,翻译一面紧跟着翻着:“不可能是那个生产环境!他想看看生产出这个产品的地方!”
陈江河调转头,与老夏陪着提姆先生往车间走去……
在五金厂厕所里,大狗开着水龙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无声地哭了。外面陈江河在喊“专家苟”的名字,大狗听到忙抹掉眼泪答应,大狗喃喃:“就算是只狗,也成专家狗了!”大狗洗了把脸,边擦边冲出去。
老夏五金厂的生产车间,虽然简陋但整洁有序。大狗俨然变了个人,一本正经地给提姆演示着。陈江河在一旁用鼓励的眼神瞧着大狗,提姆连连点头赞叹,翻译:“提姆先生问,像您这样的专家有多少?”
大狗一愣,转头看陈江河。陈江河笑了笑,使个眼色。大狗皱眉说:“很多,我们这太多了!”
陈江河微微一笑,大狗再也忍不住,会意地咧嘴乐了。提姆竖起大拇指又重重说了一句。翻译也竖起拇指:“中国人是聪明的!我们希望合作!”
陈江河默默地点头,目光坚定犀利。
在工厂食堂,大狗带着手下端着饭盆走进食堂,排队的人呼啦一下自动闪开,投来了钦佩的目光。大狗尽力掩饰着得意,手下憋着笑跟随着挤到窗口。
手下:“师傅,三个吴店馒头!一份上溪牛杂,一份青菜。”食堂员工笑眯眯地递上一满盆馒头:“改了,不限量!你们随便吃!”
手下喜出望外:“哥,你瞧!”大狗踹了他一脚,依然板着脸,食堂员工又端出两盆菜:“这是厂里专门给你们几个加的小灶。”众手下咧嘴傻乐。
陈江河正陪着外商上车,转身看到说笑着走来的大狗及手下,独自迎上前。
大狗忙示意手下严肃一点,众人眼巴巴地看着陈江河。陈江河对大狗说,这个月的奖金会打到账上,但是,你和手下的人要以最快的速度对各厂技术工进行培训,为合资厂筹备更多的人才。
大狗嘟囔着不明白这是为什么。陈江河点拨着大狗,要他当一回师傅,教出一批技术人员。大狗一听,面无表情地看着陈江河,突然蹦出一句:“哥几个职业素质还行吧?”
陈江河竖起大拇指,大狗将手一挥,众人板着脸,沉默地跟随他走进宿舍楼。
陈江河突然听到楼里爆发出一阵欢呼,一个手下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高声大喊:“哇,哥啊,我们终于也有机会当一回师傅啦!”
另一个手下却无比低调地说:“嘘,小点声!还师傅呢,有点出息行不行?”
陈江河闻言微微一笑,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