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毛飞上天-第24集

玉珠公司内,不等柱子叔几个反应过来,大狗一行早已凶神恶煞般地冲进了行政楼,大狗一把揪住柱子的衣领,大吼道:“从看守所出来怎么啦?刚才这话是谁说的?”

“大狗!放手!”陈江河连忙上前阻拦。

大狗青筋暴露,用力撕扯柱子的衣领:“老子就是不干了,今天也要教训你这把老骨头!”柱子叔不知道大狗凶神恶煞似的,会干出什么不要命的事,全身哆嗦着,直喊救命。

陈江河冲大狗怒吼道:“住手大狗,先看看你自己,哪有个人样?”陈江河指着柱子叔:“四十年前,我饿昏跌倒了,叔递给了我一块番薯,他是谁?”柱子叔听呆了,傻在那里,“我没有啊……我不记得了。”

大狗通红着眼死死地瞪着陈江河,慢慢地明白过来。骆玉珠忙上前拉住丈夫,一面催着巧姑去叫保安。“站住!谁也不许去!”陈江河忽然大喝一声。巧姑停下脚步,邱岩已经跑进办公室拨打电话了。

陈江河问大狗:“大狗,你净说盖了多少间大瓦房,挣了多少钱,可这些年谁看得起你们?你们活得有人样吗?没错,我让你们吃住在厂里,遭了不少白眼。但至少现在你们挣的是光明正大、是干净的钱,活得像个人!好了,让你的人都松手。”

大狗咬牙把手松开了,柱子叔等老乡吓得忙退到陈江河身后。

大狗嚷嚷着:“可你什么活都不让我们干,让人觉着我们是吃干饭的!”

那个叫二锤的手下听了十分不满,认为陈江河是存心污辱他们。陈江河问:“从前你们挣黑钱都不害臊,现在拿闲钱倒害臊了?”

陈江河这话把大狗和他的手下激怒了。大狗瞪着眼问:“陈江河,你是什么意思?”

骆玉珠紧张地看着几个人,悄悄拉住丈夫的手,陈江河却微微一笑:“你们变了。”

大狗大吼道:“陈江河,你是不是怕我们扰乱你的买卖,你是要圈住我们?”

柱子叔吓得又后退了几步,几个人搀扶住才没跌倒。

陈江河说:“我承认,圈住你们是有扫清障碍的考虑。我错以为只有钱才会让你们舒坦呢,现在看来没那么简单了。那你们告诉我,到底为什么活着?”

大狗不言。陈江河继续说道:“可我还想让你们有一技之长,有朝一日能帮我的大忙。我把你们当人,你们呢?自己都瞧不起自己了。”

大狗喘着粗气呆呆地站着。几个保安举着棍子警惕地打量屋里,陈江河忙对保安说:“没事了,你们走吧!”他转身又对大狗说:“大狗,给我憋足劲,等用到你们的那一天, 再全都使出来!”

大狗用复杂的目光注视着陈江河,带着手下走进电梯。

柱子叔满脸是汗,脸色苍白,裤子也已经湿了,几个人搀扶柱子叔踉跄走出。邱岩从陈江河身前走过轻轻地说:“我去找小旭。”

巧姑忙招呼大家:“散了吧,各忙各的去。”

邱岩急匆匆进了陈家别墅,问赵姐:“赵姨,王旭呢?”赵姐见到邱岩,像盼来了救星一样:“你快看看去吧,王旭正在收拾东西,问他什么都不说呢!”

邱岩快步进屋,见王旭正闷着头往旅行箱里塞着衣服,邱岩问:“你这是干什么?”王旭说:“我要离开这个家!”

邱岩大声问:“你要去哪儿?”

王旭说:“你别问了,跟我一起走!”

邱岩一愣,随即拒绝:“我可不想当逃兵。”

王旭恨恨道:“你什么意思?你说我是逃兵?”邱岩说:“不是吗?你爸和你妈有多焦头烂额,他们顶着多大压力,你难道不清楚?公司产品的销量急剧下滑,你不知情吗?”

王旭怒了:“所以我才想为他分担一些,尽心去帮他,可是他呢?你听到的,他都说了些什么呀。”

邱岩目光像钉子一般。她并没有安慰王旭,而是骂起了王旭心虚:“因为你怕自己不是陈江河亲生的儿子,你没有自信!”

王旭打断邱岩的话,恼怒极了:“对,我姓王,我不是陈江河的儿子。”

“王旭,你就是个懦夫!如果你现在走人,别人会怎么看你,如果公司真垮了,将来你还怎么面对自己?……”

王旭怔怔地看着邱岩,抱住头慢慢地坐下。

邱岩问:“还走吗?”

王旭无语。邱岩蹲下,抚摸着他的头,开导他:“现在你爸最需要的就是儿子的无条件支持啊!”王旭目光一震,抬头看着邱岩。

邱岩目光温柔地安慰道:“有我陪着你呢。”

“笃笃笃”,敲门声响起,陈金水打开里面那扇门,陈江河站在门口,叫了一声叔。见是陈江河,陈金水不愿意打开防盗门.

陈江河笑着说:“叔,您让我先进去呀。”

陈金水冷冷地问:“有什么事就在这说吧。”

陈江河一脸笑容地说:“最近一直在忙欧洲的事,咱爷俩没好好聊过,我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您老尽管说。”

陈金水“哼”了一声,问陈江河:“是最近吗?有大半年了吧?”陈江河又叫了一声,“叔,我……”陈金水打断了他的话:“因为进军欧洲市场我不同意,你才不来的吧?”

“叔,我不是忙欧洲的事吗?”陈江河依然笑着。

陈金水冷哼道:“陈江河,你现在是谁的话也听不进去了,我还是早点把股份撤出来,各走各的路吧。”

陈江河急了:“叔,您总不能让我一直站在门外吧,让我进屋说吧。”

陈金水不开门,忽然话锋一转,提起了陈大光:“大光的事你早知道?如果不是小旭,还要让他继续干到什么时候?”

陈江河一愣说:“叔,大光不容易,我这不是想帮帮他吗?”

“帮他?你还是先帮帮你自己吧!你这是在害他!”陈金水继续说,“再说了,你能不能把留给陈大光的耐心分给小旭一点呢,你儿子可是全心在帮你呢!”陈江河听了不由感到几分愧疚。

陈金水再次叫陈江河快走人,末了还没忘提醒他,撤股这事是板上钉钉—跑不了。说完,里面的房门“嘭”的一声关上了。

陈江河只好无奈地离开了。

手机铃声响起,他边走边接听。电话是莱昂打来的:“陈,你可知道我这边发生了什么?”

陈江河一脸惊讶:“什么,你把伙伴都拽回来了?”

莱昂兴奋地:“我建立了‘义乌,你好’网站,定期更新自己的所见所闻,推荐价廉物美的义乌小商品给西班牙人。我的网站意外地引起了西班牙一家电视台的关注,他们在一期专门介绍义乌的节目中提到了玉珠公司。媒体的报道,让我名声大噪。原本一个星期才 200 人的阅读量,一夜之间提升到了 6000 人的访问量,一周就得到了两百个客户的询价,欧洲其他国家的采购商也主动来联系我。

“我把自己未来的利益分出去了。但是不瞒你,现在每个人都在观望。”

陈江河兴致勃勃:“观望什么?”

莱昂抽丝剥茧地:“观望我跟费尔南德谁有胜出的可能。如果有人能把你们产品改进的细节都讲清楚,他们跟着我就会更有信心。我需要你给我派个人来,陈,把你们为适应欧洲市场所做的努力跟大家讲一下吧!”

陈江河陷入思索中,看来我跟骆玉珠得过去一个了。他对莱昂说:“我和玉珠你选谁?”

“不不不!有比你俩更合适的人。我见过她用不同的语言向几个国家的人介绍你们的产品,她还学过心理学。”

陈江河脱口而出:“邱岩。”

莱昂随即答道:“对,就是她!”

骆玉珠站在福田大厦外的街边等候,陈江河的车开过来,骆玉珠坐进副驾驶位,陈江河提起莱昂来电一事。

骆玉珠根本不相信莱昂:“这不是和尚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吗?莱昂想要什么你应该清楚,他绝对没安好心!没必要跟这种赌徒绑在一起垂死挣扎。江河,是该放弃莱昂的时候了。”

陈江河见骆玉珠一根筋,就反问她:“义乌批发价几元的产品,在欧洲要卖几欧元甚至更高,利润非常可观。既然我们不会放弃欧洲市场,难道找费尔南德去?”

骆玉珠烦躁地说:“找其他渠道去!”

陈江河平静地说:“我相信莱昂会翻盘。”

骆玉珠急:“那也不能派邱岩过去!为了我儿子!”

听了最后几个字,陈江河火了:“他也是我儿子好不好!你别话里有话!”

骆玉珠也很生气地说:“那是你自己说的!今年暑假儿子回来说,勤工俭学挣了多少钱,你看你那眼神!儿子那么兴奋地讲出来,就是想得到你的认可。可您倒好, 连夸一句都舍不得,除了批评就是挖苦!”

陈江河恼火:“什么年龄什么身份,就做什么年龄和身份的事!他一个学生天天想挣钱干吗?挣到最后,情商没了,心眼就越挣越小了!”

骆玉珠抢白:“你心眼大!陈江河我问你,儿子小时候性格可不是这样的,为什么他现在见了你,跟老鼠见了猫一样? 那是因为你给他的压力太大!上高中至今,你夸过他吗?我好像只听到过你劈头盖脸的骂声吧。”

陈江河满脸怒容地把着方向盘道:“骆玉珠,难道我会害他吗? 当年我像他这么大时,已经懂得去安抚好厂里几百号人了。还有,你是不是背着我去找柱子叔他们了?红包也是你给的吧?”

“对,我是让他们别再烦你!别再给公司添乱!”

“谁给你的权力?为什么不经过我的同意!”

“商量?商量你会听我的吗?我问你,捐物资的事是不是陈金水泄露的?”

“我不知道!”陈江河越听火气越大。

“你不是去找他了吗?被他骂了是吗?骂你不通人情,骂你赔本赚吆喝,骂你……你自己的情商呢?”骆玉珠继续数落着。陈江河大喝一声道:“够了!你还有完没完?”

“我受够了!你就知道谴责别人!你永远是对的!”骆玉珠转过头望向窗外,眼泪不自觉地往下掉。

陈江河猛踩油门,车疾驶而去……

陈江河夫妻回家时,正碰到邱岩拉着陈路说笑走来。

邱岩笑着叫了声“干爸,干妈”。

陈路高兴地告诉爸妈:“姐姐去学校门口接我了。我们班男生都被震住了,说我姐是仙女,真漂亮!”

骆玉珠怜爱地冲邱岩笑笑,拉过儿子。邱岩诧异地看着骆玉珠通红的眼,以为是王旭的事让她不开心了。她告诉干爸,小旭没事了,他只是一时拐不过弯而已。陈江河用复杂的目光凝视着她:“好,家里有你在,我心里就踏实了。”

邱岩正要往屋里走,被陈江河叫住了:“邱岩,莱昂让你去欧洲帮他。”邱岩听了,吃惊地看着陈江河。

黄昏,王旭站在窗帘后,见陈江河正跟邱岩在门外说着什么,邱岩认真地听着。

陈江河望着邱岩:“情况我都跟你说了,去与不去,你自己最后拿主意吧。”

邱岩笑笑说:“我听干爸的。”

接着,邱岩与陈江河说起了莱昂:“干爸,莱昂做假协议骗别人,这点很不好。但有一点他做对了,作为一级分销商跟其他人绑定,大家就可以分得共同的利益。相对费尔南德的垂直销售,莱昂这一手还是很有吸引力的!”

陈江河问邱岩:“那你认为莱昂有可能翻盘吗?”

邱岩自信地点点头,说:“在这个关键点,需要大家把火烧旺一点,如果能解决他们对产品的信心,就有翻盘的可能。”

陈江河欣慰地看着邱岩:“那你决定了?”邱岩意味深长地一笑:“干爸,您放心吧!”

晚上,在陈家餐厅内,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饭,王旭闷着头,气氛有些紧张。陈路奇怪地看看这个,瞧瞧那个,首先打破了沉默:“你们都怎么了?干吗都不说话呀?要吵架呀?”

大家都不理会陈路,邱岩给他碗里夹菜,示意他别乱说。陈路嘟囔着:“你们大人真是搞不懂。”

陈江河放下碗筷,走到楼梯上时,回头喊了一声:“小旭,吃完饭上楼喝茶。”王旭抬眼诧异地看着,骆玉珠神情黯然地注视着儿子。

王旭上楼,推门进屋,见陈江河正用盖碗往公道杯中滴渗。陈江河示意儿子坐下,王旭一声不响地坐到对面。

“小旭,你知道这些年我跟你妈都喜欢喝道人峰有机茶,还请了茶艺老师,是为什么吗?”王旭看了一眼陈江河,没有回答。

陈江河说:“因为道人峰有机茶是充满灵性的东西,它吸收了、占全了金木水火土的精华,也受尽了煎熬。被雨淋,被日晒,被锅炒,还得用沸水沏泡,最终才能吐出这样的芳香。”陈江河端起杯闻了闻,递给儿子。王旭却不领情:“我从不喝茶!”话中含着怨气。陈江河却依然往杯里倒水:“你呀,就知道咖啡、可乐,其实喝茶才是最好的。”

王旭冷冷地看着父亲。陈江河给儿子讲大自然与人类适者生存的道理:“茶受了那么多苦,到了嘴里,要是喝茶的人不明白苦尽甘来的道理,就等于没喝。小旭啊,你是根本不知道这些年爸妈吃了多少苦啊!”陈江河定定地看着儿子,递上茶杯。

王旭迟疑了一下,接过杯子,一饮而尽。陈江河把自己为何要捐赠物资的道理说与王旭听:“儿子,你以为让你去灾区捐赠这些物资就是为了打品牌吗?人家答不答应还没准呢,我都是为你开四门啊。儿子,人不能活得太自私。”

陈江河随口背起了《邱英杰日记》中的一段话:“你看看邱岩爸爸,活得那么阳光灿烂,死得轰轰烈烈。他说,让家乡义乌脱贫致富,是我一个美丽的梦想。这个梦想,像一颗美丽的蒲公英种子,生根了,发芽了,孕育了成长的力量,必将绽放美丽的花朵,我决心用自己的一生,用自己的智慧与热血,让她结出丰硕的果实。”

王旭目光怔了一下。陈江河眼眶湿润,叹了口气道 :“只怪我跟你妈一直让你们泡在温水里,成了温水中的青蛙,缺了沸水冲泡。”

王旭眼睛一红,责怪父亲不理解自己:“我明明吃过苦,跟妈挤过火车,跟麻袋一起塞进车厢,睡在座位底下,这难道不算吃苦吗?”

陈江河笑着:“那点小苦算什么?大苦在这!”陈江河用力拍拍儿子的胸膛说:“若承受不了委屈,又扛不住压力,就算不得好汉。心胸如此狭隘,就会跟陈大光一样,靠算计过日子!一辈子都会让人瞧不起!儿子,世上聪明人太多了,别以为自己比别人聪明,其实到了最后,拼的可是理想,梦想有多大,你的世界就有多大!”陈江河再次拍拍王旭的胸膛说 :“人要活得透亮,活得大气!”

王旭抬起头,吃惊地看着父亲,陈江河只在免费的爱溪小学上了五年学,只有小学学历。可是后来他走到哪,学到哪,还做笔记,现在的父亲啊,他差不多无论在哪个方面都比自己这个大学生强了。王旭清晰地记得,过去每次爸妈跑广州,都舍不得买卧铺票,晚上经常在地上铺张报纸就睡。前两年因为资金不到位、负债经营,还被人追着讨债!创业初期舍不得花钱,从广东运过来的原材料或者自己工厂的出货,都是由夫妻两人自己动手搬进店面,一次两大件,生拉硬扯地搬到三楼,一分一厘地节省下搬运装卸费;凡事都亲力亲为,就连打包、装箱都是自己动手。两人干的虽是脏活累活,却是乐在其中,一点儿不觉得苦,也没有感叹英雄无用武之地,只要家人和睦,赚到钱就好。

陈江河又倒好一杯茶,递给儿子,跟他讲起了公司的困境和后续计划……

王旭崇敬地看着父亲,眼含泪水点点头。

入夜,邱岩的房间内,她正紧张地准备产品资料。有人敲门,邱岩头也不回地答了一声:“请进。”

骆玉珠推门而入,打量着屏幕上的产品网页。邱岩忙起身叫了声“干妈!”

骆玉珠意味深长地看着邱岩,问:“真去帮莱昂?”

邱岩欲吐还休,叫了声:“干妈,我……”

骆玉珠拉住她的手,微笑着说 :“小旭现在最需要的人是你,有你陪他去灾区,我才能放心。”

邱岩愣了愣问道:“干妈,您的意思是……”骆玉珠告诉她,公司这边确实要孤注一掷,莱昂那边也不能败,她很为难,想知道邱岩为什么会选择去欧洲。

邱岩坦诚地回答道:“捐赠物资,王旭一个人可以完成,他只需要得体发挥,不说错话就行了。可莱昂那边是场战斗,而且是新旧势力的决战。”

骆玉珠笑着摇摇头,顺手摘下腕上的玉镯,把它交给邱岩:“这是你干爸这么多年给我买的唯一一件首饰,我挺喜欢的,平时也舍不得戴,今天就给你戴上了。”

邱岩连忙缩手:“干妈,您这是?”

骆玉珠攥住邱岩的手,将玉镯套在她手腕上,一字一顿地说:“我和小旭,等你回来。”

邱岩听懂了骆玉珠话里的意思,她用复杂的目光看着干妈。

陈家别墅主卧内,王旭痛苦地看着父亲,缓缓地摇头,艰难地挤出一句:“不行,绝对不行。爸,求您了,我输不起。”

陈江河一声叹息道:“我讲了这么多,你怎么还是这个态度? ”

“邱岩应该帮玉珠公司……妈妈把她叫回国,也是为了能帮家里分担一些;再说西班牙的麻烦可以由莱昂一个人去赌一把,根本没必要让邱岩跟着去当替罪羊。”王旭尴尬地回避开父亲的目光,低下头去。

陈江河凝视着王旭说:“你就那么不自信吗?你不让邱岩走,不就是怕莱昂把她拐跑了吗?”

“我什么都理解!也明白爸妈扛了多大压力,更知道莱昂那边值得冒险。我可以不要家产,但邱岩不能走,我输不起!她只有一个。”

陈江河叹了口气:“谁不知道她才貌双全、万里挑一?你就这么没有自信吗?一个从小一起玩大的女孩,居然怕被陌生人抢走?居然要找别的理由,牺牲公司的利益,去满足个人的这点小私欲?你这个懦夫、胆小鬼!你能不能活出自信来!你去照照镜子,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为什么心眼会那么小,总是去计较琢磨那些应该水到渠成的东西?”

王旭颤抖着嘴唇,含着泪说:“爸,我从来没有求过您,这次我求爸把邱岩留下,其他我都听您的。”

陈江河听了,猛地将茶杯摔在地上,嘴里甩出三个字:“没出息!”

骆玉珠听到声音冲上楼来,看着碎了一地的茶杯,王旭则瘫坐在椅子上哭泣。骆玉珠抱住了儿子的头,眼睛愤怒地瞪着陈江河。

陈江河大怒:“放开他!你当他几岁呀,为什么就不能凭性情潇洒地活着,非要天天担心,活在恐惧里?”

骆玉珠吼道:“够了!”

陈江河傻傻地望着老婆,骆玉珠颤抖着喝道:“他要装也是为你装的,你出去。”骆玉珠指着门外。

陈江河痛苦地走出门。

入夜,贝村路烧烤一条街上人声鼎沸,柱子叔等人正在街摊喝酒议论着陈江河。柱子叔手攥丹溪酒瓶倒满一杯:“当年要不是我,他陈江河能有今天?在袜厂我帮了他多大的忙?又帮他找到玉珠,他不要过河拆桥—忘恩负义!”

一伙伴附和道:“真他妈的,害他的人,反倒好吃好喝供起来。对我们……东南亚遭灾跟他有什么关系,捐得比谁都多!”

“柱子叔, 我们越听越有气,他陈江河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柱子叔一拍桌子:“不许你这样说他!陈江河是你说的?”

“柱子叔。”此时,冷不防冒出了陈江河,他正站街对面招手,柱子叔等几个人便交换了眼神,众人装作没听见径自散了。

陈江河尴尬地独自站在街上。

陈江河回家经过国际商贸城一期时,看到商城里还闪着幽暗的亮光,大门半敞,不由得迈步往里走去。

身后有人叫了一声:“谁啊?站住!”

陈江河回头,手电筒照得他睁不开眼睛。

老大爷走近一看,见是陈江河,忙问:“陈老板深更半夜的,您这是?”

陈江河趔趄着一笑,说:“实在闷得慌,想来这里走走,可以吗?”

老大爷点点头。陈江河自嘲地往前走去,老大爷在身后平静地跟着。陈江河一面走着,一面像是在自语:“大爷,您是不是没见过像我这么魔障的人?大半夜不睡觉来商城……”

老大爷回答:“不稀奇,你是第二个夜里走商城的人。”

陈江河停住脚步,诧异地看着老大爷:“您是说还有第一个,谁?”

老大爷回道:“邱英杰,邱主任。”老大爷长叹一声:“那还是十年前的事,在篁园市场里,一天夜里他敲开门,跟你一样说想在里面走走。”

陈江河惊讶地问:“十年前?”

老大爷回忆:“是呀,十年前,就是广场烧假货前一个月。邱主任可是大好人,我们家租摊的时候,还是他亲自帮助办的手续。那么好的人,说没就没了……”

陈江河鼻子一酸,问老大爷:“邱英杰那晚上跟您说了什么没?”

老大爷摇头:“没说,好像心里憋着什么事,他就这样一个人往前走,像你现在这样。”

老大爷打开灯,过道的灯齐刷刷地亮起,照亮了两旁的摊位。陈江河深吸口气,目光变得湿润。

身后老大爷喃喃地感慨道:“多少年了,年纪一大把了,买卖都让孩子们做去了,可我还是想看这个大门……邱主任是大好人,那天晚上也怪了。”

陈江河慢慢伸出手,抚摸着栅栏、墙壁,邱英杰的话在耳边回响:“将来这里要发生很多奇迹,江河,你跟你的孩子都会看到的。就算将来哥不陪着你走,你的列车也不要停下来,一站站地开过去,越远越好……”

邱英杰的手瞬间变成了陈江河的手,和缓地一寸一寸抚摸着每一个摊位,眼中闪烁着思索憧憬的光芒,陈江河的目光变得坚定起来。

从商城回到家,陈江河对妻子说,他也要去趟马德里,见见费尔南德。骆玉珠用惊愕的眼神问:“你见他干什么?”

“这场价格战不想再打下去,得当面跟他谈谈。”

骆玉珠看了一眼丈夫,无声地叹息。

在杭州机场候机室,邱岩和王旭拉着旅行箱在一无人处坐下。邱岩飞马德里,王旭飞广西柳州,两人的飞机相差一个小时。

王旭神情抑郁,两只耳朵塞着耳机,他怎么也想不通,自己遵守所有规则,也小心翼翼,却比不上莱昂这个外国赌徒。

邱岩轻声解释,莱昂这次是背水一战,也关系到玉珠公司的未来。我会外语方便沟通,之前干爸又曾经安排我下分厂,帮大家调整了产品规格,没有比我去更合适的了。

王旭一言不发地望着前方,邱岩咬着嘴唇强行拔下王旭的耳机。

邱岩知道他是在生自己的气。她对王旭说:“你呀,缺的是一个支点。”

“他不一样,棕红色头发,蓝眼睛,他有魅力,很成熟,懂得哄你开心……”王旭呆呆地转头看着邱岩。

邱岩认真地说:“你就是缺一个除了童年小木屋,能让自己思念牵挂、奋斗终身的人或地方,你必须想办法找到。”

王旭颤抖着嘴唇,说:“这个支点我已经找到了—就是你。”

邱岩摇摇头说:“你没听懂我的话,这个支点是个摩斯密码,破译的路途在万里之远,你根本还没找到。”

王旭仿佛听明白了什么,这时广播里传出“国际航班飞往马德里的乘客请于……”

王旭一把拉住邱岩的手,吩咐道:“照顾好自己。”邱岩看着王旭,眼中闪动着晶莹的泪。

“我们再一起听一回歌吧。”不由王旭分说,邱岩将拔下的耳机戴到自己耳中,还是那首有着淡淡的忧伤、熟悉的曲子《传奇的脚步》:

“深一脚,浅一脚,曾经的拨浪鼓,

走村穿巷,谁摇响谁的期盼?

金鹁鸪,银鹁鸪,

飞来飞去飞义乌……

风一程,雨一程,曾经的编织袋,

走南闯北,谁背负谁的艰难?”

王旭鼻子一酸,眼泪淌落。邱岩悄悄摘下耳机,起身拉起箱子,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邱岩的内心为什么会如此强大?王旭回忆起他们小时候的情景。

那一年,邱岩不想跟妈妈去美国。王旭就带邱岩去找童年的铁道工小木屋,天下着大雨,两人走散了,找到邱岩时,她已在昏天黑地里走了两个多小时了。当时王旭心如刀绞,很心疼那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女生。

在后来的岁月里,邱岩读美国名牌大学,游历全世界,在世界五百强实习。她长成了坚如磐石的性格。她曾经说过,要为完成父亲没有完成的事业、为梦想活着。

天上一片云,自在又潇洒。再见,我的女孩!

费尔南德从自己公馆走下楼梯,陈江河攥着一束鲜花等候在厅内。费尔南德吃惊地打量着陈江河,坦白说,他根本想不到陈董会亲自前来。

陈江河咧开嘴开着玩笑:“尊贵的费尔南德先生,两军交战还互派使者呢,到您这还能把我绑了?”

费尔南德眯起眼笑着看了一眼鲜花:“陈董,我很欣赏你的勇敢,可是,在战场上送花可是投降的举动。”

陈江河把花递给侍从,笑着介绍说:“在中国文化里,这叫作化干戈为玉帛。”

两人走到沙发前坐下,陈江河急切地告诉费尔南德,两虎相争,不死即伤,这场价格战我不想再打了。

费尔南德异样地笑笑,问陈江河:“卖中国货不打价格战还能打什么?”

陈江河皱眉:“玉珠公司发往欧洲的都是最好的产品,难道优质优价不是更有利吗?”

费尔南德眯起眼睛露出轻蔑:“我做了中国产品那么多年,说实话,如果客人不是缺钱的话,不会买你们的产品。中国产品的代名词是什么?廉价。如果中国产品想在价格战之外找到新的出路,那是死路一条。就拿五金来说,中国的能比得上德国货吗?”

费尔南德继续说道:“陈董,你知道莱昂。他再努力也是渔民的孩子,就算打赢我又怎样,我家族有几百年的经商历史。莱昂想一夜之间就变成贵族吗?不,顶多算个暴发户。你们也一样,从量变到质变,像蜗牛一样慢慢爬吧。”

陈江河定定地笑:“您认为我们的产品要想达到你们的标准,需要多长时间呢?”

费尔南德也笑起来,嘴里咕哝一句,翻译愣住,为难地看着陈江河。

陈江河说了句:“翻!”

翻译:“他问您,地球到火星需要多久?”

陈江河缓缓起身,转身大步走出,费尔南德冷哼一声。

骆玉珠正在商城走廊快步走着,巧姑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过来,指着对面那家新开的店:“那条街,开新店了。”

骆玉珠一笑说:“开新店有什么奇怪的?”

巧姑因心焦而近乎结巴:“杨氏集团的店!杨雪在那剪彩!”

骆玉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快步走向隔街,音乐声传来,声势浩大。

杨雪剪完彩,拿起话筒:“有人问我为什么用超高的租金抢下这个展厅。我请他放心,这笔超高的租金很快会赚回来的。杨氏要么不来,来就要做最好!欢迎各位!”

一片欢呼声中,杨雪看到了骆玉珠,她挑衅似的朝骆玉珠笑了笑。骆玉珠想回身走,被杨雪叫住了:“没想到骆总也来捧场了,陈江河呢?怎么不陪你来啊?”

“搞得这么隆重啊,我是该祝贺呢还是……”

没等骆玉珠说完,杨雪接过话回答:“这不赖你手下,这店其实已经租给别人了,是我临时把它抢过来的”

骆玉珠故意挑逗道:“听说租金高得没谱?”

杨雪凑到骆玉珠耳边轻语:“不算高吧,不过,我这厅比玉珠公司的展厅还大,值啊!”

骆玉珠平静地回答:“做买卖又不是比展厅大小。”

杨雪反问:“那玉珠公司在上海大商场一层开店,是夫妻俩扔钱耍着玩了?”

骆玉珠赖得斗嘴皮,转身说:“我那边还有事,你忙吧。”杨雪冷笑看着她的背影。

在德国的上海餐馆,陈江河热情洋溢地给德国人提姆夹菜。记得上次提姆先生请陈江河吃的是猪肘,这次陈江河请提姆先生吃的却是上海本邦菜。

旁边翻译轻声翻译着,提姆微笑着提醒陈江河,在德国吃中餐很贵的。

陈江河笑起来,顺势幽他一默,说但愿有一天不光是中餐,所有中国的产品价格都能抬起来!

提姆微笑举杯:“这里的菜真好吃!”

陈江河笑问:“提姆先生,您有没有吃过金华火腿?我们义乌还有上溪牛杂,东河肉饼,佛堂千张面,陈家村麻糖,大陈狗肉、麻糍,比这更好吃!提姆先生如果有兴趣,我可以随时请您去义乌转一转。”

提姆笑了笑,用德语嘟囔一句。“义乌是卖便宜东西的,很低端,我没兴趣到那里去。”

陈江河收住笑,反问他:“提姆先生,您觉得我们的产品低端吗?”

提姆听翻译说完,歉意地耸耸肩,没有再说话。

陈江河已经意识到自己的产品与德国货比起来确实还存在很大的距离。所以这次他想请提姆先生来帮忙,一起搞个合资品牌。

提姆苦笑了一下没表态。

与德国百年品牌的工厂相比,陈江河知道自己的条件不如人,自己的厂规模小,设备简陋,产品低级。但他却下定决心“一定要谈下来”。硬件比不了,那就拼憨劲、拼干劲、拼诚意、拼诚信。陈江河靠坐在椅子上,皱眉冲翻译说:“你问他,他的货销售到中国,一年能赚多少钱?”

提姆用德语说了一通,翻译掉转头:“几百万的利润是有的。”

陈江河得意一笑,说你的货如果交给我陈江河,可以赚几千万,提姆吃惊地看着陈江河。

陈江河告诉提姆先生:“中国义乌是全球商品的集散地,祖辈教我的行商规则是,先顾及合作方利益,不贪图合作方小利,才能赚回自己的最大利益。我一直按照前辈的生意法则,现在是这个。”陈江河竖起大拇指。

提姆干脆放下碗筷,举起酒杯说了一句。陈江河仔细听着翻译的话:“他说产品可以考虑交给你卖,但是合资就算了。”

陈江河苦笑着摇头嘟囔:“说到底还是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了。”陈江河指着正发愁措辞的翻译:“这句别翻!”

陈江河举杯微笑着与提姆的啤酒杯碰上。

这时,陈江河接到了骆玉珠打来的电话:“杨雪在我们店旁边开了新店!她本人也在义乌……打到我的家门口了,我们居然什么都不知道!”

陈江河轻声道:“杨雪开新店没关系,我在跟提姆厂长吃饭。记得吧?大胡子!”

骆玉珠说:“杨雪就是冲我们来的,她在欧洲‘偷鸡不成反蚀了把米’,落得个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的结局。于是赶紧‘打落门牙往肚子里咽 ’,追到义乌来了。那展厅是郑姐他们家转租的,租金高得吓人,她居然又翻了一番抢到手了!”

“骆玉珠!你在听我说话吗?我说了没关系!”

骆玉珠不明白陈江河想干什么,陈江河一字一顿地说:“我想缩短从地球到火星的距离!”

骆玉珠懊恼地挂上手机,无声地骂了一句。

女子会所门口,骆玉珠将车停下,走进大厅,这次她是约郑姐来的,见郑姐没到,她给王旭打了个电话:“儿子,怎么样,到了没?”王旭告诉妈妈:“已经到了,交接仪式都完成了。”

“这么快?”骆玉珠吃惊。

“义乌供电公司捐赠的物品先期到达了!一下飞机,两家公司就在机场搞了个捐赠仪式,难民署发给我们玉珠公司一个证书。”

“光证书啊,没其他的吗?”骆玉珠问。

王旭告诉妈妈,开发署还要派专家来检验,达标了才能算他们的指认产品。

挂上手机,郑姐到了。郑姐见骆玉珠风风火火地把她叫来,不知有什么急事。

在酒店房间里,王旭告诉妈,供电公司的队伍上前线去了,他可能今晚就飞回去,这边骆玉珠却挂了电话。王旭边松领带,边将手机扔在桌上。

王旭叫手下去查查,今晚有没有去义乌的航班,手下左右为难。王旭问为什么,手下回复,当地政府想请我们捐赠企业实地去看看。

“实地?灾区?”王旭吃了一惊,手下点头,“他们会派专车来送咱们过去的。”

王旭不想去:“我是来捐赠的,又不是搞救援的。”

手下迟疑,提醒王总,他们说还有记者跟着去,在那还想采访您呢,王旭哭笑不得。真是的,在酒店采访不行吗?非得……思索片刻,王旭只好答应,那就让他们安排吧!

八座车内,王旭坐在前座,百般无聊地靠窗望着外面,车在泥土路上颠簸。

领队热情地介绍着:“各位领导,我们要去的这个地方是重灾区!在大山深处,路上可能会有塌方,请领导们一定听从我的指令!”

女子会所内,骆玉珠正跟郑姐在沙发上嘀咕。郑姐像遭当头一棒:“我哪知道杨雪就是你的竞争对手啊,就是在欧洲打价格战的那家?早知道就不租她们了。”

“算了,租就租了。杨雪是怎么找到你的,怎么会知道这店转租?”郑姐摇头:“这个我就不清楚了。”

这时女服务员上来叫骆玉珠:“骆总,有人请你进去,说是个朋友,约好的一起汗蒸。”

“约好?”骆玉珠愣住,觉得莫名其妙,不知是谁。

告别郑姐,骆玉珠走进女子会所美体室,里面气雾缭绕,骆玉珠看不清躺着敷面膜的女人是谁。

杨雪突然开口了:“跑这侦察敌情来了?”

骆玉珠吓一跳,问:“你怎么在这?”杨雪反诘道:“这会馆又没写着我不许来。”

骆玉珠镇定下情绪,找地方坐下。杨雪问:“热不热?一起做吧,还能聊会儿天。”骆玉珠不言。杨雪冷笑:“不敢还是舍不得花钱啊,我猜你是舍不得。女人可不能老是亏待自己,小心陈江河有一天看不上你了。”

骆玉珠傲气地说:“今天我请你,一会算我账上。”

杨雪一笑,说:“不用,算我的。”

骆玉珠边脱外衣边说:“我是这里的老会员,打八折。”杨雪一听笑起来:“我还打六折呢!”骆玉珠吃惊地瞪着她,杨雪惬意地闭上眼。杨雪告诉骆玉珠,自己办的是最高档钻石卡,以后就常住义乌了,少不了来这做。骆玉珠气不打一处来,狠狠瞪着杨雪,换起衣服……

骆玉珠与杨雪躺在两张蒸床上,一人脸上一张面膜,只露出眼睛,看不见表情。

杨雪问骆玉珠:“你们欧洲的货还不降价啊?陈江河压力大吧?”

骆玉珠:“还好,主要是我们的对手不强,销量还过得去。”

杨雪笑着说:“别打肿脸充胖子了,你们的数据我都了如指掌。”骆玉珠也笑杨雪是在赔本赚吆喝,这么疯狂的降价,真想看看你公司的财务报告。

杨雪叹了口气:“我在那至少还保持着量,总比卖不出去的强。”杨雪挖苦骆玉珠,“你呀,死要面子活受罪,这点特别不好。干吗非逼着陈江河去上海福州路商场一层开店呢?你以为玉珠公司的产品真有那档次吗?”

骆玉珠忍住火气,响亮地告诉杨雪:“五年之内,玉珠公司会在欧洲商场的一层开店!”

杨雪笑她:“别,我给你十年,十年后还有玉珠品牌存在就谢天谢地了。”

骆玉珠微笑反击:“十年前还没玉珠品牌呢,那时只有杨氏的天赐,那又怎么样,谁能想到今天杨氏会被我们逼得打价格战?”

杨雪眼中喷出怒火。

骆玉珠告诫杨雪不要这么神气,义乌这个地方很神奇,什么奇迹都有可能发生。

杨雪刚想说话,骆玉珠突然抓住她的软肋讽刺:“哎,你有才有貌的,怎么不结婚啊?给你介绍一个对象如何?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姐弟恋先排除,年纪小了降不住你;岁数大的呢,只能是二婚,带孩子行吗?”

“够了!”杨雪恨恨地喊了一声。

骆玉珠怔了一下,她意识到自己的话过了点。

杨雪虽然很生气,但仍然表现得很镇静,她平静地对骆玉珠说:“谢谢你上次送我的礼物。”

骆玉珠啊了一声:“什么礼物?”杨雪提示:“上次你让那西班牙人带给我的玩具熊。”

骆玉珠笑笑说:“那算什么礼物,本来就是杨氏生产的玩具,陈江河拿来了,我只是还回去而已。”

“那我也得还份礼。今天网上有一条关于你的新闻,好像是关于你入选十大女杰。”

骆玉珠警惕地看着杨雪问:“怎么了?”

杨雪笑了笑:“没什么,网络攻击手像小孩,天不怕,地不怕,披着马甲,敢把皇帝拉下马。”

骆玉珠起身,戴着面膜,披着丝袍快步进入女子会所休息区,服务员被吓了一跳。

骆玉珠坐到电脑前,急急地敲着键盘,突然看到了一个《对慈善热心,对生父无情》的标题,下面还有一句是:骆玉珠配做十大女杰吗?看到这条新闻,骆玉珠脸色苍白,她一把撕下面膜,起身冲进女子会所美体室。她对着正给杨雪做推拿的美容师喊道:“你!出去!”

美容师怯怯地走了出去。杨雪摘了面膜,从容地躺在床上,问:“怎么啦?”

骆玉珠愤怒地指责杨雪:“是你指使发的吧?卑鄙无耻!”

杨雪一笑说:“你干吗生那么大的气呢。这难道不是事实吗?我没有说错呀。”

骆玉珠声音颤抖地问:“你这消息从哪里得来的?”

杨雪闭上眼,吐出几个字:“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骆玉珠,我现在明白你为什么心狠了,对自己生身父亲都能这样……”

骆玉珠听着,气得直哆嗦,她突然将蒸罩扣在杨雪头上,打开喷雾。杨雪一惊,在里面边推打玻璃罩边喊:“你想干什么?快来人啊!”蒸气迅速散发,将杨雪淹没,骆玉珠夺门而出。

美容师听到喊声,连忙冲进屋里,帮杨雪打开玻璃罩。

十一

进入广西大瑶山灾区,王旭迷糊地任由车在山路上晃荡,车停了。领队喊:“下车啦!”王旭揉着眼伸了个懒腰,随众人下车。周围是连根拔起的树,翻在沟里的拖拉机,还有倒塌的民房。沿着潮湿的长着苔藓的石头向上走,王旭看到陡峭山坡上,还高高低低地残留着几间旧房子,其他的就是烂土路、臭水沟,满山乱石,树都不长,到处破败之状。王旭一脸迷惑地扫视四周,一群小野孩欢呼跑来:“热烈欢迎,热烈欢迎!”“叔叔好!

伯伯好!”

王旭不由自主地避开孩子们伸出的小脏手。这时领队带着一位老者走来,给大家介绍说:“这是村长!这是领导,记者。”

村长热情地伸出双手挨个握着,操着浓重的当地口音说:“欢迎!欢迎!”

随行的领导问村长:“老乡,村里情况怎么样?”

村长指着前方,苦笑着说:“塌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也是危房了,人也不敢进去。这不,都住在帐篷里呢。”

王旭看到,前面是一个接着一个的帐篷。突然一个哭泣着的女子拼命跑了过来,一群人在后面追着。王旭奇怪地问:“他们这是干吗?”

老村长叹了口气说:“那女人非要回老屋找东西,我们劝了好多次,她都不听,那房子随时会塌,我已跟乡里签下保证书了,不能再死人了!”

女人终于被乡亲们追上了,她幼小的女儿也追了上来,抱住妈妈的腿哭泣着说:“妈妈,我怕!”女人蹲下搂住女儿:“我的小玉,可怜的娃啊!”

王旭问道:“怎么回事?”

身旁的一位乡亲说:“她非要回去找存折,那是她男人工伤死亡的抚恤金,想给她娃看病用的呀。”

王旭听了,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傍晚,在灾区帐篷区,记者的摄像机、摄影机、照相机频频闪着闪光灯,王旭面带笑容正在给村民们分着工具。

领队在一旁接着电话:“什么?前方的路面塌方?喂?你再说一遍!喂!”

王旭一把拉过领队问:“路怎么了?你是说我们回不去了?”领队一脸绝望地告诉他:“回不去了,今晚大家都得住这了。”

王旭心里非常烦躁,他嘟哝了一句:“这一趟来,我得耽误多少生意啊?”

领队听了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有些事情不是我们能预料的。”

手机没有半点信号,王旭望着四周包围着的大山,满脸踌躇。

十二

邱岩拉着行李箱走出马德里机场,正焦急地翘首以望,一辆豪华加长轿车驶到跟前,司机下车,恭敬地打开后车门,手遮车顶,莱昂衣着光鲜地走下来。邱岩无比吃惊地:“莱昂!你?”

莱昂笑眯眯接过邱岩的行李递给司机,自己打开车门,做了个请的手势:“欢迎您,尊贵的东方公主,请!”

邱岩上车,看着近乎奢侈的内饰环境,莱昂进来,笑眯眯坐在她的对面,打开酒柜,倒了两杯,一杯递到邱岩手上:“来,我敬你!”

邱岩疑惑地问:“这车是怎么回事?”

莱昂低声说:“租的。”

邱岩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这是干吗呢?用得着吗?嗳,莱昂,你别告诉我,你是西班牙王子,匿名到中国的?”

莱昂摇摇头说:“NO,NO,这是空城计的一部分。”

邱岩苦笑:“你这是何必呢。”

莱昂举起杯:“我们不说这车的事了。首先呢,我要感谢你不远万里来帮我,说实话我真没想到,因此我特别地高兴。”

邱岩也举起杯,笑着说:“帮你就是帮我们自己。莱昂,说说空城计唱到哪一步了?”

莱昂笑笑:“先给你讲两个故事:一条船遇到了海盗,把水手们关在不同屋子里,海盗用非常残酷的手段逼迫水手说出藏财宝的地方,但无论用尽什么办法,没有一个水手愿意说。于是海盗把水手们一个个都扔进海里。水手的水性非常好,大家一起在海里游呀游,直到获救。

“还有一个,船失去了动力,粮食越来越少。水手们开始分摊食物,一天,两天,三天,人越来越少,到后来谁都不敢再闭眼睡觉。因为无论谁睡着了,都会被其他人抛进海里。”

邱岩吓得半张着嘴,吃惊地看着莱昂。莱昂认真地分析着:“第一个故事告诉你,水手是非常讲义气的,一旦团结起来没有人能击败他们。第二个故事告诉你,讲义气是建立在实际利益之上的,一旦发现是你死我活的关系,没有人能比他们更狠。”

邱岩长长地叹了口气,她不明白莱昂为什么要给她讲这些。

见邱岩疑惑,莱昂一字一顿地说:“你将面对的,就是这样一群水手。”

此时,在骆玉珠父亲家,一阵敲门声响起,骆父边应答边开门,可没看到一个人。刚要关门,陈路背着书包蹦出来做着鬼脸:“哈!”骆父目瞪口呆地看着陈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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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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